一点一点粗粝的石头被扫到地上,除了被水泥柱挂到的脑袋上的伤口外,贺海楼脸上的伤痕也一一显露出来:额角被碎石划破,半边脸颊全是细小的伤口,一扫掉伤口上的时候,血珠就冒出来,密密麻麻地非常瘆人……
顾沉舟蹲了一会,索性侧坐下去,继续拖着贺海楼的脑袋。
救护车还没有过来,他稍微闭了一下眼,几分钟前,余震时候水泥柱倒下来的情景就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他抬起头来,看见近一米的水泥柱从天空上砸下来,方向就是卫祥锦所站的位置……
他用力拉扯对方,却来不及在水泥柱掉下来之前,把卫祥锦拉出危险范围……
水泥柱越来越近,表面上一粒粒粗糙的凸起,暴露在水泥外已经生锈弯曲的钢条,钢条上尖尖的末端……然后是像钢圈一样拴住手臂的力道。
顾沉舟忍不住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手掌撑了一下额头,但忘记自己的手掌在之前推开水泥柱的时候已经擦破了皮,跟手指一样,是一层黑灰一层血。
他有些烦闷地呼出一口气,继续想着接下去的画面:
这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都飞了起来,但在飞起来的同时,他也看见本来还站在后面的贺海楼因为用力,整个身体都微微前倾了,结果水泥柱砸下来,钢条划过贺海楼的脑袋,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救护车的警笛声忽然从前方传来,顾沉舟抬头看去,看见医院的车子一路驶进老街,停在他和贺海楼面前。
接着,救护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卫祥锦从上面跳下来,手里还拿着折叠担架,对着顾沉舟苦笑说:“根本没人空闲着,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辆车子。”
“我们自己搬。”顾沉舟说,动手和卫祥锦打开折叠担架,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小心地把贺海楼弄上车厢后边的担架,“医院里的医生准备好了没有?能不能直接做手术?”
卫祥锦站在车子的后厢,等顾沉舟上了车,用力关下车厢门,自己则转到驾驶座的位置开车:“等我们过去就准备好了,要不是我说了你爸爸的名字,人家还不睬我呢——一开始我说我是卫诚伯的儿子,被拉住的医生还愤怒地说‘什么阿猫阿狗的儿子都来插队,没见我在缝伤口吗?’……”他苦中作乐地笑道,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说卫诚伯是阿猫阿狗。
顾沉舟跟着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卫祥锦又问:“贺海楼怎么样?刚刚那个医生看了有没有说什么?”
“说不清楚。”顾沉舟说,“不过又说被砸中的是脑袋,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卫祥锦顿时沉默下去,片刻后用力按了一下喇叭,骂道:“操,让他能,能个屁啊,我还带着钢盔呢!”
顾沉舟说:“你那时候就站在水泥柱底下,要是被砸到,别说一个钢盔,一打钢盔都没用。”
卫祥锦口中的骂咧瞬间被闷了回去,他开着车子快速地又转过几个街道,问顾沉舟:“你说贺海楼没事干什么冲上来?”
“不知道。”顾沉舟回答。
卫祥锦双眼直视前方,冷不丁说:“别是为了你吧?”
“……”顾沉舟说,“你想太多了,贺海楼这一次大概真是玩脱了……别管这个了,我们先把他送医院,看看这里的检查结果,我去联系我爸爸和贺书记,如果检查结果不行,再让外公派飞机过来接他去京城治疗。”
“嗯。”卫祥锦嗯了一声,驾驶着救护车又拐过一个弯道。
前方,医院的大门已经映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