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糟糕的时候,是失去了小满和青龙,失去了最后的牵挂,孑然一身活在这世上的时候。白日里他是龙头大佬,日理万机,被兄弟们众星拱月般地环绕,而喧嚣背后,是夜里空如坟墓般的死寂,内心的荒芜无光。他整宿的失眠,无所适从,不知从此之后还能为什么而活。除了仇恨,再没有任何维系他生存下去的动力。
他在这时才恍然想到,他与何初三之间的感情,真的仅仅是何初三主动吗?难道不是他那时深陷孤独苦闷绝望的泥沼,才潜意识地抓住了靠近身边的那一缕阳光吗?难道不是他对这个一清二白的学生仔日日纠缠,有事无事就要何初三到他那里去报到,去陪他打球、吃饭、看电影吗?
是他主动将何初三拽入了泥潭之中,是何初三反过来救赎了他。但他离开了这样的何初三,离开了刚才梦境中温暖的家,他现在在哪儿呢?他身处异国他乡,逼仄寒冷的雨夜密林中。他手刃了仇人,却痛失了兄弟。他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濒临死境。
他看着棚外苍茫的雨幕,深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
两周后。
骁骑堂总公司,窗明几净的总裁办公室中。崔东东歪靠在老板椅上,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外维港夜色,璀璨的繁光映进她空洞的眼里。
看了一会儿,她伸手捞过了桌上摆放的一张照片,那是一次海边烧烤时所拍——她和小萝,大佬和阿三,还有大疤头,以及小马。
她的指尖摩挲着小马咧嘴大笑的脸。她看着夏六一收了这个油嘴滑舌的小滑头作门徒,那时候她和夏六一才不过二十岁,这小滑头比他们小两岁,生得人高马大,却十分人怂胆小,七年啊,好不容易长成了一条铮铮铁汉……
她的呼吸滞了一下,别过头去强忍住了泪水,揩了揩眼角,故作正色。
她又将指尖滑上了夏六一的脸,夏六一微微挑着眉,是十分志得意满的神情,一边冲着镜头笑,一边偷偷在何初三脑袋后面比了个v字,像是在宣誓主权。
她叹了一口气,将照片覆倒在桌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保镖的阻拦声从走廊上传来,她转过老板椅,面向了强行推门闯进来的何初三。
“大姐头。”“大姐头。”跟着追进来的保镖们十分尴尬地唤她,一副想把何顾问拦在门外、但又不敢朝他动手的怂样。
“没事,出去吧。”崔东东朝他们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