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舟倒是略微庆幸自己在工部,他只要给出要的东西数目,正经的预算自然是户部来做。徐叁并不是庸臣,他又是太子的老师,平日里明湛说起话来也很亲近,谁知不动声色就是一刀捅过来,徐叁脸面全无。
“殿下做了太子,镇南王那里没有不高兴的。”李平舟压低声音,这样缜密的预算书一看就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除了镇南王府,他实在想不出是哪个拿出来的。“帮上一二,也情有可原。再者,殿下早便是世子,先前王爷遭了难,都是殿下掌权,说不得镇南王府的人手有一部分还在他手里呢。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何况是殿下。此事,他没在朝廷上发作,就是给我们留了脸面。”说到最后,很有几分庆幸。
徐叁脸色稍缓,自责道,“是我太心急了,皇上钦点我为太子师,我却行事毛糙,实在是不给殿下做脸。”他是个聪明人,深知明湛看中的绝不是这一纸预算……
上官不好欺,底下人自然会谨慎起来。
而,徐叁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第二日早朝时,明湛便问吏部尚书郑老大人索要了江南官场五品以上官员的履历。
郑临重已过六十,奔七的人了,在吏部尚书这个位子上已经有七年,别看平日里一副温煦慈爱的爷爷脸孔,行事却最是缜密老道。明湛发作徐叁李平舟是在私下,没打没骂,一句难听话没有,宣德殿的口风向来紧,他是不得而知的。只是他发觉徐尚书最近脸色不大妙,细细打听方知道户部在重新预算海军花费。嘿嘿,老爷子抓住这一点儿,心里已有三分底,太子爷定是给了户部下马威。
故此,这些履历,郑老大人准备的十分精心,连官场中各级官员的配置都细细的写了一份出来,再呈给太子殿下阅览。
一个人用不用心,心思用在哪儿,是能看出来的,明湛略翻了翻,唇角一翘,赞道,“郑老果然是老成持国之人,若是我有不明白的,还要请教郑大人。”
郑老大人这才放下一颗老心,脸上露出几分感激,“这是臣份内之事,殿下若有垂询,臣定知无不言。”又道,“老臣听闻殿下有意筹建海军,臣在里头附了份朝廷三品以上武将的名单和各自履历,另外放了一个箱子,用封条标识了。”其实郑老大人直接怀疑明湛筹备海军只是个名头儿,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或者太子殿下是想借此机会对军权下手。
对明湛的看法,郑老大人同李平舟大人是一样的,这位虽然在血缘上比两位小皇孙远一些,不过,立好立,废难废。这可不是皇上的儿子,不喜欢还能换个人当。镇南王府虽远在西南,却兵精马壮,有这样的后盾,明湛只等着登基了。故此,郑老大人揣摩着,这次军队南北对调,其实只是明湛在试探皇上的举动。皇上对他插手军队并无意见,由此可见,接下来军中怕有大动作。在世上皆把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要建海军时,郑老大人却认为,太子殿下已对军权蠢蠢欲动。
恐怕,殿下登基之日不远了。
想到此处,郑老大人的态度更恭谨了。
“好。”明湛愉悦的笑了,“朝中就需要老大人这样的能臣干吏,郑大人辛苦了。正好,我这里有些新制的冬茶,我尝着味道还不错。早听闻郑大人好茶,何玉,收拾一份儿出来。”又对郑老大人道,“若是喝着味儿好,只管再来跟我说。”
郑老大人笑道,“谢殿下赏,老臣向来实在,到时免不了要恬着脸跟殿下开口的。”
主臣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又说了些朝中琐事,郑老大人方捧着两只外银内金的茶罐子、笑悠悠的退下了。
虽然只是两罐茶叶,拢共也就半斤,郑老大人这颗心哪,却如同吃了人参果儿一个滋味儿,顿生神清气爽之感。
倒是徐叁听说郑老大人得了太子赏的冬茶,颇有几分感叹:老狐狸的确是有几分厉害哪。
正当朝廷上下都绷紧了皮子,兢兢业业的为太子殿下卖力卖命时,却发生了一起大乌龙事件。
此事,缘于一个巧字,却被史官正式记入史册,更在苦干年之后,被世人衍生出了一出出可歌可泣的宫廷悲喜剧。当然,令史学家们争论不休的是:武帝一生于美色上并不热衷,不过却留下这样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这封情书,是武帝要送给谁的呢?
不过,这些都是千古之谜了。
事情起因要提到一位老臣,朝中与李大人齐名的还有一个王大人。论资历,王大人虽不如李大人这位三朝元老,却也是两朝元老。王大人以清廉自守学问渊博闻名于世,清流中的清流,嫉恶如仇,端方君子,只是稍微有些……那个,不太会看君上脸色。
以往凤景乾想修个行宫,他都能写上万字谏书,更有一张铁嘴,以言杀人,谁的面子都不给。从他的精神崇拜上就很能说明这位大人性格,这年头儿,大部分人的精神信仰分两种,一种是如来佛祖,另一种是元始天尊,这位王大人却是爱好迥异,他家里供的是魏征魏玄成。
明湛跟王大人不熟,对魏征还是熟的,此人专以下李世民的面子为己任,也亏得他遇到的是李世民,名臣对名君,自然君臣相得。
王大人的理想很简单,他就是想像魏征一样的名臣,他的官职也与魏征很像,左都御史,专职参奏。上来对着明湛就是一番关于“女色”与“慎行”的劝诫,直听的明湛头晕脑胀,不得不打断王大人,明湛问,“我是否耽于女色,王大人去打听打听,到现在我也只有两位侧妃罢了。且大部分时间与父皇住在一起。你要说我荒淫,那世上不荒淫的大概只有和尚了。怎么听你说的我好像色魔一般,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王大人一脸正气,叹道,“臣闻殿下于女色上向来克制,只是不知此手书为何夹于臣的奏章中回执。若非殿下平日里思于女色,焉何能有此书下降?”
“什么啊?”明湛一时不明白,吩咐道,“呈上来我瞧瞧,我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