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阁楼其实是个半露天的空间,黎艾把健身器材都搬到了那上面。再向东延伸的平台则没有屋顶的遮挡。厉白在那放了一张小板凳,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带着画板上来画画。
有时画视野能捕捉到的房屋透视结构,更多的时候其实在摸鱼偷偷画黎艾。黎艾可能早就发现他这种小动作,但就是没揭穿他。让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厉白的人体是相当不错的,而坐在他那个角度又往往能够看到黎艾不同于平常的一面。
厉白在阁楼空地上种花,一盆又一盆植物被转移到这个原本没有一丝色彩和温柔的水泥地板上。他们大多不是娇贵的品种,只需要主人偶尔记得浇水就能顽强地生长。看起来就像厉白,够贫贱,够小强。后来怕北京吹高级强风把这些盆栽吹下楼去,厉白又不辞辛劳地亲自动手围了木条护栏,黎艾说,给这些木板刷上红酒就能有做旧感,厉白试了下,感觉还不错。之后兴起,又买了好些颜料在这些木板上涂涂画画,黎艾笑话他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乱涂鸦。厉白说,那你自己还不是一起在涂啊。
养了花花草草,就会想养些别的,譬如宠物。但是被黎艾一口拒绝,他对任何动物的毛过敏,绝对不允许那些随地大小便的四条腿进家门。除了四条腿的,别的似乎都比较蠢,没什么灵性。厉白才不相信过敏这种说法,但黎艾不松口,厉白想养宠物的事就搁浅下来了。
后来,阁楼的阳台被厉白布置得越来越舒服,他时常跑上面去睡觉,晒太阳,一身懒惰细胞都给抖出来了。偏偏每次离开都要把东西搬进来,怕出门后就下雨,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给淋了。黎艾索性在那空地上头打了一块玻璃天顶,就不怕刮风不怕下雨了。
有一次,黎艾在跑步机上跑步,厉白坐边上佯装速写风景,眼睛一下又一下往黎艾身上瞥。
铅笔在纸上刷刷勾勒出一根又一根线条,厉白心里有些小得意,大概还没人敢这么做吧。
“喂,要画我至少也画出点神韵来。”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厉白吓得浑身一跳,铅笔在纸上划拉一声,画了一道重重的浓黑横线,把之前描绘好的轮廓完全破坏。
厉白下意识蒙住速写本,脸噌一下就红了。
“遮什么,以为我看不见?”
厉白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黎艾却一下从他怀里将那本速写本抽了出来,十分随意地翻动。
“别看!还给我!”厉白一下跳起来想要把速写本抢回来,黎艾像是和他捉迷藏一样,左转,右转,躬身绕弯,愣是没让速写本脱手。厉白羞得满脸通红,那里面可全都是他的罪证!他现在特别后悔为什么没有打游击战似的把那些画纸分布在各个不同的速写本里,那样,即便被抓,也能从轻发落。
“为什么画我?”黎艾突然问。
“因为你身材好!”厉白迅速地回答,然后又有些画蛇添足地说:“我以前画过裸模,他们也没你身材标准……”
黎艾猛然瞪他一眼,明显对这句话很不满,就把速写本抛回给了他。
“你天天画人体干嘛,闲的没事干不能多看看书?”
“宋嘉年的速写也很棒。”
“你又不是他,就你这蠢脑袋,再不努力点,什么时候能出头。”
“我有啊,我每周都画十张设计草稿图的。向偶像看齐。”
“有没完没,三句话不离他。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就是因为他才学建筑的啊。”
“你说你每周画十张草稿图,带我去看,证明你没有胡编乱造。”
“好的,大爷。遵命,陛下。”
厉白有一个专门的盒子用来装那些草稿纸,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坚持的习惯,这个盒子里的纸张看厚度,少说也有几百张,全都是大开a4纸,压在最上头的那张白纸上画着潦草的建筑设计坯图,线条很凌乱,但能看得出来大致的轮廓。看造型大概是致敬妹岛和世的经典之作——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写在页脚的日期是前天。
黎艾翻动着这厚厚一沓的稿纸,厉白反跨在椅子上,下巴垫在椅背上头。
“还不错,我以为你只是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