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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叁】(1 / 2)

箫剑的五脏六腑,随着呼叫声绞成一团,痛彻心扉。他忍不住勒马,忍不住回头。只看到晴儿穿着一身白衣,挥舞着双臂,在大雨中狂奔。她小小的身影,像个就快被狂风暴雨撕碎的风筝。

第二天,永琪、尔康和箫剑聚在一起,苦思如何善后。

为了避开宫里的闲杂人等,大家来到码头后方,山上的一个亭子里。紫薇和小燕子去太后那儿探视晴儿,三个男人就在亭子里不安地等待。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接受皇阿玛的提议,先弄个功名?”永琪困惑地看着箫剑说,“做官没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可以在北京弄个房子,不用每天住在会宾楼!晴儿跟了你,也有个家。”

“你不要跟我提这个!”箫剑烦躁地打断,“我不要功名!不要做官!我说了几百遍了!”

尔康了解他和乾隆那解不开的死结,看看他说:“我知道你心里的矛盾,我不勉强你接受皇阿玛的赏赐或是恩惠!但是,现在难题放在这儿,晴儿放不下老佛爷,你要怎么办呢?”

箫剑埋着头,在亭子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撕成两半?我和老佛爷,真的在撕扯晴儿吗?”

“我想是真的!你一定要了解,晴儿是个宫里长大的格格,她不是江湖女子!如果你爱她,就应该为她牺牲一点,就算做官是一种牺牲吧,难道晴儿不值得你去牺牲吗?何况,做官又不是要砍你的脑袋!”永琪说。

听到“砍你的脑袋”几个字,箫剑心底的隐痛,就猛烈地发作,他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无法控制地大声说:“那个皇帝,是一个专门砍人脑袋的人,我再堕落,也不能屈从这个皇帝!就算为了晴儿,也不成!”

永琪眉头一皱,生气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个皇帝是我的皇阿玛,也是小燕子的皇阿玛,你起码也尊敬一点嘛!每次谈到皇阿玛,你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

箫剑一向沉稳,只有面对晴儿的事,才方寸大乱。听到永琪的责备,想起前后的种种,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有怒难发,就对永琪一冲:“他是你们的皇阿玛!可不是我的皇阿玛!说不定,我和他之间,还有未了的账……”

尔康急忙插到两人中间喊:“箫剑,箫剑……我们现在谈的,是晴儿!你不要口不择言,尽管肚子里冒火,也不要让嘴巴里冒烟,你懂吗?”

三个人正在说着,紫薇和小燕子急急地跑了过来。

箫剑神色一凛,顾不得和永琪吵架了,急促地问:“晴儿怎样?你们见到她了?”

小燕子顿时眼泪汪汪,凄然地说:“哥!她好惨啊!病得乱七八糟的,还在那儿求老佛爷接受你!”

“老佛爷怎样说?”尔康急忙问紫薇。

“老佛爷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掉眼泪,亲自端着药碗,喂晴儿吃药!”紫薇眼中,也漾着泪,“所以,晴儿就捧着老佛爷的手,一边说不敢,一边求,一边哭,一边吃药……吃进去的药,马上就又吐出来……”

砰的一声,箫剑手里的箫掉到地上去了。他弯腰拾起箫,喟然长叹。

“我完了!我斗不过那位老佛爷。皇后说得对,我和老佛爷,正把她撕成两半!就算我们一人抢到一半,也是血肉模糊的晴儿!”说着,他忽然回头喊,“小燕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箫剑昂着头,就往前走。小燕子惊愕地跟着他。

“去哪里?去哪里?”

箫剑不语,只是走,小燕子几乎是用跑在跟着。

尔康和紫薇,交换了非常不安的眼神,尔康对永琪喊:“我们一起去!”

箫剑回头,冷峻而大声地说:“谁都不要跟着我!这是我们兄妹两个人的事!”

尔康和紫薇只得收住脚步,不安地怔在那儿,永琪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箫剑带着小燕子,来到一座观音庙前。观音庙香火鼎盛,许多香客在他们身边穿过,到菩萨面前去烧香拜佛。庙里,观音拿着柳枝,宝相庄严,四周烟气缭绕,诵经的声音,飘荡在庙堂里。箫剑站在庙前的广场上,沉痛地说:“小燕子!你看仔细,这块土地,就是我和你出生的地方!二十四年前,这儿没有庙,是我们的家!听说,我们家也有亭台楼阁,也有很大的花园。后来,我们的爹被杀了,我们的娘,把我们两个分别托付给好友,就用一把长剑,抹了脖子……那晚,我们家也被一把火,烧成了平地。我在许多年前,曾经回来过一次,发现家里什么亲人都没有了,这块土地上,多了一座庙。我们的爹娘,葬在一堆乱葬岗里,我把爹娘的遗骨,带到云南大理,合葬在苍山。从此发誓,再也不到杭州,因为这儿让我触景伤情!这次,为了你和晴儿,我是破例了!”

小燕子呆呆地看着箫剑,怎么也没料到,箫剑会把她带到了出生地。听到这一切,感到自己是有爹有娘的,虽然对过去的事糊糊涂涂,眼里却涌上了泪雾。

“原来,爹娘的遗骨,已经安葬了!”

“是!所以,我好想带你去大理。总觉得,只有那儿,才是我们的家。”

小燕子痴痴地看着脚下的土地,忍不住一步一步地走来走去。每跨一步,就不胜向往地低语:“这儿,可能我的娘踩过……”再跨一步,“这儿,可能我的爹踩过……”再跨一步,“这儿,可能我娘抱着我,在这儿玩……”再跨一步,“这儿,可能是你和爹练功夫的地方……”闭上眼睛,她幻想着,“我可以想象爹娘的样子,你长得像爹,我长得像娘……”

看到小燕子这样,箫剑心里苦涩极了。爹娘的样子,除了想象,只有想象。这么多年,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这份债,没办法催讨,眼见乾隆前呼后拥,威风八面,自己居然也在“后拥”的队伍里。这种痛楚,如何继续下去?杭州,真是一个让人心碎的地方。他闭了闭眼睛,甩了甩头,眼里湿漉漉。

终于,他说:“凭吊过了,我们走吧!”

“不不,你再说再说!”小燕子热切地看着他,“我总觉得,你说得好简单。你曾经告诉我,仇人都死了,仇人怎么死的?整个故事我都糊里糊涂,现在,在我们家的土地上,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了?”

箫剑无奈长叹,如何告诉你?你已经是乾隆的媳妇,五阿哥的福晋了。当初怕破坏你的幸福,现在,看到永琪这样待你,更加不忍破坏。他想了想,忍痛说:“我没办法告诉你,因为我什么都弄不清楚。我唯一想让你明白的,是我也想报仇,常常,我都会被这股仇恨的火,烧得浑身都痛!但是,找到你以后,你真的让我改变了!今天,我会带你到这儿来,因为这里曾经是我们的老家。如果有一天,你把故事弄清楚了,记住我今天的痛!记住我的无可奈何!”

箫剑说完,回,转身就走。小燕子赶紧追上。

“等一下等一下,我还要看一看!我还要在四面走一走。”

“你要看,随时都可以看!我要走了!”

小燕子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

“你要走到哪儿去?我们回船上去,是不是?”

箫剑站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代我转告晴儿,我祝福她!请她……珍重!你……也是!”

箫剑说完,大踏步而去。

小燕子一愣,拔脚就追,边追边喊:“你站住!你敢走!你把晴儿弄成这样,你就想跑掉吗?”眼见箫剑头也不回,越走越快,她也越追越快,越喊越大声,“你混账,你莫名其妙,你神经病,你疯子,你回来!你不敢面对问题,只会逃走!我轻视你,我恨你!”声音哽住了,转为哀求,“箫剑……方严……哥哥……”

箫剑充耳不闻,快步离去。小燕子满脸泪水,紧追不舍。两人这样疾走着,终于走到码头上。箫剑直奔皇室的马厩,他需要一匹好马。

尔康、永琪和紫薇三人,正在码头上等着,箫剑带走了小燕子,三个人都非常担心。尤其知情的尔康和紫薇,生怕箫剑把“大秘密”说出来,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望眼欲穿的时候,只见箫剑和小燕子,一前一后地掠过码头,向马厩奔去。三人全部呆住了。

箫剑冲进马厩,拉出一匹马来。小燕子追了过去,不住口地喊:“不要!哥哥……不要!”她冲上前去,死命地拉住马缰,哀求着,“我们去找老佛爷,我们去跟她说,她会谅解的,连我这么没学问的人,她都接受了!她怎么会不接受你呢?”箫剑抢过马缰,大声吼:

“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能给晴儿幸福,我也不要把她撕成两半!我走,对大家都好!对你也好!别拉着我!”

小燕子怎么肯依,死命拉着马缰,疯狂般地摇着头:“这样不行的!不行不行呀……”她气起来,又大骂,“你这个木头!二愣子!傻瓜!笨蛋!你不了解女人,你这样一走,晴儿会发疯的,不要走我们还有办法,我们想办法,你不要走……”

两人拉扯的时候,永琪、尔康和紫薇追了过来。

“箫剑!你要干什么?”尔康大喝一声。

小燕子看到三人,好像看到救星一样,急急地喊:“永琪,尔康,你们快来拉住他!他要走了,他什么都不管了,他不管我,连晴儿都不管了。”

三人看到这种情形,都吃了一惊。尔康和永琪冲上前去,拉马的拉马,拉箫剑的拉箫剑。永琪心里实在有气,大声说:“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碰到问题就闹出走!你又不是小燕子,你是一个大男人啊!你理智一点,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大家都在想办法,人人为了你,想破了脑袋!你反而要做一个逃兵,这不是太荒唐了吗?你的勇气到哪儿去了?”尔康跟着喊。

箫剑被拉得脱身不了,左手箫,右手剑,分别打向永琪和尔康,怒喊:“我的事,从此不要你们管!你们的好意,我谢了!”

尔康和永琪,猝不及防,被打得翻身躲避。箫剑趁此机会,推开小燕子,跃上马背。永琪一看,这还得了?箫剑一走,小燕子铁定心碎,晴儿铁定小命难保,一时情急,飞身而上,把箫剑拖下马来,生气地大吼:“我为晴儿打死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说着就对着箫剑拳打脚踢。

箫剑不想恋战,只想走,连续几个猛攻,转身就想上马,不料,尔康一拳打来,箫剑闪避不及,被打了一个正着。箫剑大怒,只得和尔康、永琪硬拼,三人打得难解难分。小燕子拦在那匹马的前面,张开双手,喊着:“哥!你听我说,老佛爷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大家一起求她……我们一路走来,这种感情的仗,我们都打赢了,我们还会赢的!因为老天会帮我们的……”

箫剑不理,只想摆脱尔康和永琪的阻止,双方拳来剑往,打得难解难分。

紫薇看出箫剑这次是抱着必走的决心,心里一急,回头就跑。此时此刻,留得住箫剑的,只有一个人!她将心比心,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空中一声雷响,乌云密布。

紫薇跑得气喘吁吁,冲进了太后的龙船。连请安和礼貌都顾不得,就直冲到晴儿床前,颤声喊:“晴儿!箫剑在马厩那儿,他要走了!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晴儿一听,整个人滚下地来,抓着紫薇的手。

“我去……我去跟他说……我去……”

窗外,闪电划过,雷鸣响起,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紫薇扶起晴儿,两人就踉踉跄跄地往外奔去。太后急喊:“晴儿!晴儿!外面在下大雨呀!”

晴儿哪里还能听得到太后的喊声,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里像雷鸣一般,只有两个字,箫剑!箫剑!箫剑!箫剑……

当晴儿和紫薇跌跌撞撞地冲到马厩,箫剑已经策马而去了。

原来,箫剑见永琪和尔康缠斗不休,心里一急,下手不再留情,使出全力,剑刺永琪,箫攻尔康,锐不可当。永琪和尔康当然不想伤到箫剑,一个不留心,永琪被箫剑踹倒,尔康也被打退,箫剑逮着空当,腾身而起,飞快地落在马背上。

“驾!驾!驾……”箫剑夹着马腹大喝。

马整个飞跃起来,越过小燕子,冲向大路。

箫剑一人一骑,就在大雨中,急驰而去。

可怜的晴儿,喘吁吁地奔来,只见箫剑的背影,在大雨中狂奔。晴儿心碎肠断地大喊:

“箫剑……箫剑……箫剑……”

箫剑头也不回,绝尘而去。晴儿脑中一片空白,他走了,她还剩下什么?自从认识箫剑,他就是她的期望,是她的痛苦,也是她的狂欢呀!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他!她身不由己地狂奔着,开始追那匹马。在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女流,更不知道她那脆弱的身子,哪有力量追一匹快马?

箫剑骑着马,在雨中飞驰。身后,晴儿的喊声,穿过雨雾,盖过雷鸣,随风而至。那凄绝的喊声,直刺着他的耳鼓:“箫剑!箫剑……不要走……求求你……箫剑……”

箫剑的五脏六腑,随着这样的呼叫声,绞成一团,顿时痛彻心扉。他忍不住勒马,忍不住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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