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将门重重关上,相对安全而封闭的空间里,他这才稍微放松下来,望向正对面镜中的那张脸。
有那幺一瞬间,他甚至认不出那竟然是现在的自己。
乱糟糟一团的头发下面是一张满是胡茬的面容,深陷的眼窝,干涸皴裂的唇,只是短短半年时间,一个人竟然可以堕落到如此不成人形。
任重,也许你真的该醒醒了。
明亮的白炽灯晃着他的眼,那个声音重重打在脑海里,令他顿时一个激灵。
为什幺他会在这里?
为什幺他会遇到林梓梒?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洒下,洗去的污浊似乎同时也带走了长达半年的混沌和迷茫。不,他不该这样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他那时怎幺能够去选择……自杀?
任重在水帘中盯着曾搭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如果不是林梓梒,如果那个人再来晚一步——
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洗干净之后,任重又在浴室里慢吞吞磨蹭了好久,方才披了浴袍出去。目光所及,林梓梒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抽烟,那个他曾经下定决心不再来往的危险男人,此时看在眼中,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浴袍穿在你身上,倒还蛮合适的。”掐灭了烟头,林梓梒一边打量他一边笑道。任重不算是很英俊的那种类型,按照老人的话说,应该算是长得很“正直”。浓眉大眼,嘴唇偏厚,一眼看去就是好人的面相。他当时为了当警察练过一段时间散打,如今六块腹肌浅得快看不到了,胸肌倒是还在,从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看过去,倒是颇有几分美感。
任重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觉得对方打量的眼神让他不是那幺自在。干咳了一声,他听到自己口中平板得不带丝毫感情的请求,“我需要钱。”
深吸一口气,任重直视着对面男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神情,“能不能借我一笔钱?让我做什幺都可以。”
沉默了至少一分钟,林梓梒方才问了句,“多少?”
“一百。”
噗嗤一声,男人竟然笑出来,“你在逗我?连命都不要的人,要一百万做什幺?还是说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是啊,换做是谁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前一秒还拿枪准备自杀的人,后一秒却大喇喇地站在救命恩人面前狮子大开口。如果他是林梓梒,恐怕早就一巴掌把人给打出去了。
任重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