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他们败的太惨了。失了圣心,士林的支持,连民间声望都丢了个干净。这样谁还肯投在他们门下,开宗立派,立言立德的宏愿又如何能实现?
一步错,却不能步步错了。这次实在是程颐太过任性,才闹到不可收拾。
听到兄长这话,程颐憋红了眼睛。可不是嘛,这几天就连他的门下弟子都少了七八个。惹得天子动怒不算什么,士林离心,百姓唾弃,才是要命。他没有功名还不算什么,要是再闹下去,兄长都要去职,被赶出朝堂了。
沉默许久,他终于低声道:“回乡消息不畅,我想留在京城。阿兄,我会收敛心思,不再给你添乱。”
见他这副模样,程颢又重重叹了口气:“也罢,留下就闭门读书吧。那大气压力,真空之说,也不能一味排斥,得潜心钻研才行。”
现在风向已经变了,大气压力之说,信者越来越多。而张载也开始支持天穹为真空的说法,甚至探讨起了宣夜说,连带气学也成了热议的话题。反倒是自家的理学,说是穷究天理,却连大气压力都说不明白,更勿论宣夜说浑天说了。想要开宗立派,靠的终究还是自身。这次吃了大亏,岂能重蹈覆辙?
程颐还能说什么?双唇紧抿,他沮丧的点了点头。
第151章
《明德报》休刊,在士林中也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毕竟此乃是京中最爱谈论经学,国事的小报,也因一些文章受过追捧。现在说没就没了,很是让一些学究愤愤不平。当然,更多人则心中警醒,此报背后的纠葛不少。这种前车之覆,要小心规避才是。
不过对于这些背地里瓜葛,有些人并不放在心上。譬如苏轼,就觉得这是他舌战群儒的战果。
“《明德报》迂阔险恶,停了最好。”寻常君子,可不会在背后如此议论,苏轼却全无顾虑,当着在座几人的面道,“世人皆知的道理,不信也就罢了,还要狡辩。什么道德大义,不过是为了自家学说。连真空都不肯信,也敢称‘理学’!”
对于《明德报》,以及其主编程颐,苏轼可是极看不上眼。毕竟苏氏家学就最重“人情”。“礼”之所在,就是为了调适“人情”,只有七情六欲都不过不失,世间才会平和。而遵循这点,自然也要“顺人欲”。若是对于经学望文生义,生搬硬套,不解人情,禁绝人欲,就背离了圣人教诲,也忘却“道始于情”的儒家根本。
这样的理论,跟程颐所谓的“存天理,去人欲”可是截然相反。恰逢真空之争,他也就毫不客气的写了一大堆驳斥的文章,把对方辩的哑口无言。现在连《明德报》都灰溜溜的停刊了,苏轼自然心中开怀,要把这喜悦与众人分享。
果不其然,在座诸人纷纷点头称是。不说沈括、苏颂这两位大气压力的首倡者,以及李格非这个《日新报》的主编,就连米芾、李公麟都频频为《日新报》题字、作画,对于天天寻衅找茬的《明德报》,自然是同仇敌忾。倒是直接被人攻击过的甄琼,对这消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见状苏轼不由奇道:“凌霄子不愿议论《明德报》吗?”
他可不觉得甄琼是这么大方的人。之前要不是《明德报》出言诬蔑,哪有士林群起攻之?现在《明德报》终于倒了,这小道也该高兴才是啊。
“一个赔钱的小报,也值得理会?”甄琼哼唧了一声。他家邈哥都帮他出了气,还说办报的亏了个半死。这种落水狗,还值得费神?不如聊聊他最新发现的成果呢。
苏轼闻言不由一哂:“说的是,还不如一同赏鉴伯时贤弟的新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