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脑袋里乱糟糟的。她喊了一声孙岩:“你要不要去跑步?我想去操场上跑几圈。”
孙岩点了点头:“嗯,我也想跑步。”
这个晚上,几乎所有的艺体队队员,都没有立即回去洗澡睡觉。女孩子们或者在操场上跑圈,或者在体操馆里做俯卧撑。她们需要发泄心中的愤懑。
十几岁的姑娘们,都不傻。田思静的脚趾有伤,不过是脚趾甲往肉里长,发炎了。她需要做拔甲手术。可是脚趾甲本身长得就很快,这种简单的皮肉伤,十天半个月就能完全长好。十二月份才去喀山比赛,她怎么就没时间休养了?
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就将田思静退回省队。谁的心里能舒服?
冯小满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她觉得自己仿佛陷进了一个坑里,上面不停的有人挖土往她的身上盖。于是身体被挤压着,她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她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当年日本鬼子进村,抓了人活埋,就让人站在坑里头,光往身上填土,头露出来,鼻子嘴巴都不堵住。可是人会活活地闷死,因为空气进入不到脖子下头去。最后眼睛也充血了,脸也肿了,人就这样眼睁睁地死了。
冯小满觉得自己需要奔跑,她要努力跳出去。她需要将所有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统统都推回头。她不怕他们。
两人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才停下来。孙岩催促她赶紧回去冲澡,免得受凉了。沉默的少女慢悠悠的朝寝室走。经过体操馆的时候,她们看见灯还亮着。集体项目的女孩子们,正凑在田思静身边,一起说话。
冯小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走开了。她现在好像说什么,感觉都不合适。任何一位幸存者的安慰,在受害者面前,都像是炫耀一样。
孙岩看了眼冯小满,没有进去跟那些女孩子们打招呼。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她叹了口气,问冯小满:“今晚要不要我陪你睡?”
艺体队的女孩子们,宿舍几乎都是两人间。冯小满因为有时刻冒出灵感的习惯,所以陆教练就照顾性的,每次都给她安排单间,免得这孩子被打扰。
孙岩想这个小妹妹,也许需要安慰。她真正当职业运动员的时间,太短了。在体育界,这样的怪事其实不少。有的时候,仅仅是两位教练不合。当权的教练就会拼命地打压自己对手的弟子。
冯小满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自己早点儿休息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冲了澡,洗了头发,又吹干;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依然没有办法入眠。最后她索性放弃了入睡拿出了mp3,听芭蕾音乐。在那些悠扬到沉闷的乐曲声中,慢慢的放松下来。她想到了《天鹅湖》里的黑天鹅,想到了《沉睡魔咒》里的玛琳菲森。
各种各样的念头,一直往外面冒。然而,它们始终飘忽着,没有一个,能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