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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1 / 2)

刘大公子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车马长队,慢吞吞走了两天才把三十里路走完,这两天里,大公子叉着腿,吊着档,横行似螃蟹,扭臀如生疮。

胜尧城门有礼部的主事接着这一行,刘大公子在朝廷来人面前再也没了趾高气昂之态,满脸卑微之态,那主事倒也认真,接着了队伍,派兵丁护送,还查看这些人的路引,道:“皇后入宗大典在即,提前半月京城控制九门之禁,寻常外地人是不许进来的。”

刘大公子唯唯诺诺,君珂在一边听着,心想一个大典搞这么紧张,是不许外人进入呢,还是不许她君珂的势力进入?

她抬头看着胜尧城门,眼神感慨,上次离开这里时,城门还有些残破,遗留战争的烽火痕迹,此刻城门扩建,巍峨胜于往常,透过城门可以看见城内人烟如织,祥和繁华。

纳兰在她离去的日子做到这一切,该是怎样的辛苦?

君珂攥紧纳兰述的手,轻轻走了过去,那正低头查看马车里贴了封条的箱笼的主事忽然一僵,转头看向两人背影。

“那两位是……”

“啊?”刘大公子此刻指望着纳兰述帮他恢复某些功能,自然一心维护,“在下的仆妇和管家,乡下人不知礼数,大人莫怪。”

那主事想了想,眼神疑惑,终究不敢相信自己那近乎荒诞的猜测,挥挥手,让众人进城。

城门前九城兵马司的人在查路引,十分认真,将每张路引对着阳光,寻找章纹里的阴阳暗刻,君珂悄悄问纳兰述,“京城路引查这么严格?”

“以前似乎不至于。”纳兰述眼神深思。

两人因为混在刘大公子队伍里,有礼部的人护送,自然免了路引,进城之后刘大公子先去礼部将运送的冠服交割,君珂纳兰述假称要去探望京城亲戚,留了下来,刘大公子还不放心,命两个“保镖”留下“保护”两人,当然,这两个戴了面具的保镖,早已换成了尧羽卫。

两人正打算悄然回宫做些准备,忽然听见城门外头一阵马蹄疾驰之声响起,两人两骑泼辣辣驰进,当先一人进城门时停也不停,扬手抛出一块金牌,“让开!进城!”

那声音正是戚真思的,君珂大喜回头,果然看见戚真思和柳杏林,满面风尘地到了。

他们估计也是在京城之外的山林里暂时散放巨鹄,换马入城,算算时辰,虽然君珂在路上有所耽搁,但戚真思能和她几乎同时到达,这一路定然十分辛苦。

戚真思争分夺秒,抛出令牌便往里奔,她这令牌代表身份,就是皇宫也出入不避,自然不须顾忌这区区城门。

不想城头上有人一挥手,几个士兵横枪一拦。

“你敢拦我?”戚真思一怔,随即眉毛竖起,额角一点靛青之色,幽幽慑人。

“卑职等不敢拦阻戚统领。”一个军官匆匆下城来,先向戚真思一躬,不卑不亢地道,“不过这是非常时期,戚统领虽有自由出入京城之权,但您身后的人的身份,还是通报一下的好。”

“非常时期?”戚真思眼睛斜斜看过来,煞气隐隐,“我怎么没听说?敌国入侵了?有人篡位了?边关告急了?”

她说话百无禁忌,那军官只得苦笑,接也不敢接,只道:“请问您身后这位是……”

“圣手柳杏林。”戚真思漠然道。

“啊,久仰。”那军官立即躬身。

“仰完了,让开。”戚真思策马。

长枪纹丝不动。

戚真思眉头微微拧起,眼神森然,盯着那群士兵,“什么意思?”

“这军官是哪个部属的?”君珂悄悄问纳兰述,“虽然是血烈军的装束,但看起来各种不对劲。”

“当初投诚的京军,被打散后一部分换防一部分并入各军,这个大概是原来的京军。”

两人退后一步,隐入人群。

“戚统领。”还是那军官在说话,“柳大夫名满天下,我等十分仰慕,不过上头有令,他国人士一律不得入京,柳大夫现在在西鄂,西鄂刚刚和大庆勾结陷我主于不利,虽然柳大夫断然和此事无干,不过也不适宜现在进城,还请城外等候,待卑职向上头请示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荒唐。”戚真思冷叱,“什么西鄂人尧国人?柳大夫一直是陛下的贵宾,你们不知道?让开!”

君珂眯起眼睛——柳杏林名满天下,人人趋奉,又是纳兰述座上宾,绝无可能被拦,今天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因为她吧?是因为怕柳杏林此时赶来,是为了帮助她?

毕竟全天下人人知道,柳杏林是她生死之交。

纳兰述脸色森冷,知道朝中对君珂毫不接纳,知道京城在酝酿废后风潮,但这些人如此胆大,竟然敢趁他还没回来,拦截柳杏林,当真以为他不会杀人吗?

“戚统领如此焦急。”那军官眯起眼睛,“不知有何要事?”

这军官隶属血烈军,出身也算贵族,向来属于尧国元老那一派,他今日奉命拦住戚真思,是因为认出了柳杏林,这个和皇后交好,又有相当地位的名医此刻来到尧国,实在太敏感,所以立即出马拦下。

但他也没打算为难戚真思,毕竟戚真思是纳兰述亲信,尧国上下,目前反对皇后风潮虽烈,但对皇帝陛下本身,不敢有丝毫异心——纳兰述把持军权,手腕翻覆,这三年尧国贵族的血,足够淹没他的龙座。

在尧国这些人看来,他们这是为了陛下好,让这样一个不守妇道,勾结外敌,野心勃勃,跋扈嚣张的皇后在位,则皇帝大业危矣,尧国危矣!

作为不遵礼教,偏又手中有兵的国母,君珂早已引起了所有朝臣的危机感,每个人都觉得,陛下虽然一时被妖后蒙蔽,但没关系,有他们在,一定能为陛下除清妖氛,到时候,没有妖后蛊惑,陛下圣明烛照,痛定思痛,必然还会感谢他们的!

每个人都在为所担负的伟大职责热血沸腾,为美好的未来欢欣鼓舞……

“我有什么事,你配问?”戚真思才不管对方什么想法,拦她就是罪,只是毕竟此行秘密,不想在城门闹事,她已经在忍耐。

“好。”那军官眼底怒色一闪,咬牙笑道,“既然没什么事,请恕卑职放肆,要请柳先生在城外等候一二!”

“我有要事,让我进城!”柳呆子急匆匆喊,“你们皇后宣召我,你们也敢拦?”

君珂扶额呻吟——哦呆子,你这话一说,更走不了了。

“哦?”那军官笑得更阴沉,“敢问柳圣手,皇后陛下宣召您何事?”

“她……”柳呆子毕竟还没真呆,脖子一缩,不太高兴地道,“这个似乎没必要向阁下交代吧?”

“柳圣手这话就让在下为难了。”那军官心中一动,觉得与其拦下柳杏林,不如从他口中套取情报更好些,笑道,“您要明白宣示所来何为,在下也许还可以拼着上峰责怪,请您入城,这样不清不楚的,叫在下想开城也不行啊。”

柳杏林面露犹豫之色,君珂心中一惊——呆子可不要一急真说出来,纳兰述的病,万万说不得!

柳杏林只一犹豫,嘴便闭得蚌壳一般紧,与此同时戚真思已经一鞭子抽了下来,“放肆!这也是你问的?让开!”

“戚统领这是在为难卑职了。”那军官一抬手抓住鞭梢,还是那不阴不阳模样,“卑职奉的也是上令,职责所在,戚统领还是稍安勿躁的好,来人呀——”

一队士兵上前,牵住了戚真思的马笼头,另有一队士兵,隔开了戚真思和柳杏林的马身。

“你们要干什么?”戚真思此时怒色反而去了,阴森森地俯视那群控制住她马的士兵。

“没什么。”那军官含笑道,“儿郎们为统领大人执缰坠蹬,亲自护送大人进城,以示赔罪。”说完手一挥。

士兵们牵着戚真思的缰绳便走,竟是要强硬地把她从柳杏林身边带开。

戚真思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雪白的额角靛青的刺青一闪,光泽幽黯可怖。

“出面吗?”君珂明知此时不宜出面,也觉得忍无可忍了。

“迟了……”

“哧。”

一抹剑光自戚真思胁下射出,刁钻的角度,被日光阴影覆盖的区域,几乎人的眼睛还没能捕捉到那轨迹,淡青色的弧形光芒已经携着虹影一弯,在人们眼底溅开!

“啊!”一声惨叫,一截断腕离体而出,半空中一弹,落在一个围观百姓脚下,引起更响的惨呼和走避之声。

抓住戚真思缰绳的士兵的手,被她一刀砍断!

人影一闪,自马上扑出,穿过乍飞的血雨,手中寒芒重重抵上那军官的咽喉,“我说最后一次,让开!”

“戚真思,你敢城门伤人……”那军官瞪大眼睛,嘶声怒吼,“你疯了……”

戚真思手中匕首轻轻往前一送。

鲜血如扇面喷射,直冲戚真思面门,她霍然向后一个铁板桥,浓腻的鲜血贴面横飞而过,溅在三丈外的地面,一片殷红。

“我还敢城门杀人呢。”戚真思随意踢开面前僵立不倒的尸体,轻蔑一笑。

惊呼声惨叫声戛然而止,像被戚真思的刀锋齐齐割断,城门口出现一霎真空。

尧国建国三百年,这样城门悍然杀人,也是至今头一次。

人群疯了一样奔逃,戚真思看也不看,手中匕首平指,对着那群横枪拦住她去路的士兵,刀尖上浓稠的鲜血无声滴落,一滴,一滴。

每落一滴鲜血,那些士兵便后退一步。

她一言不发,没一句威胁发狠,所有人却心惊胆战,不能在她褐色森冷的眸子前站稳。

雪地狼王,齿间染血,无需作势,天地杀机。

“警戒!”在那群士兵心魂俱丧,被戚真思终于逼得四散逃开的那一霎,大批脚步声响起,这回来人自城内来,足足一个营的士兵,鲜红的军衣鲜明耀眼,赫然是血烈军所属。

“京城诸军,都由你亲自直管,这血烈军是怎么回事?”

“前朝旧将投诚,总要有个安排,”纳兰述淡淡道,“一部分拆散了编入血烈军,现在血烈军总人数不变,但有三分之一是旧军。再说当兵的只能听带兵的指挥,关键还是看带兵的人是哪个阵营。”

“为什么不全用原先嫡系?”

“这样更适合互相监督。”纳兰述若有深意,“血烈军,终究也不能完全算我嫡系。”

君珂凛然,心中明白这又是制衡之术。

纳兰述握紧她的手掌,躲在人群中,不允许她上前,却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手势,唇角一抹笑意淡淡,君珂看着,觉得有点凉。

马蹄答答,领兵的将领长驰而来,老远长刀一指,“京畿重地,竟敢城门杀人,拿下!”

“定国公远房侄子,血烈军三军第四营营正,领副将衔。”纳兰述扳起一根手指。

戚真思退后一步,一声呼哨,没多久四面人影闪现,无声无息落在她身后,是在京尧羽卫。

人影一道道自城内城外穿出,利箭般攒射到戚真思身后,尧羽卫也越来越多,和那一营兵成悍然对峙之势。

两军相对,一方面色紧张,一方冷笑以对,血烈军算是防卫京城的第一大军,尧羽卫却是纳兰述嫡系得不能再嫡系的亲卫,地位非同寻常,这两边一旦对峙起来,气氛顿时紧张得一戳即破。

又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还是鲜红军衣,毕竟黄沙军现在还在南部作战,京城内外,除了尧羽就是血烈。

“血烈军二军第七营营副,校尉,孙太傅内弟。”纳兰述又扳下一根手指。

血烈军人数增多,尧羽卫也不甘示弱,慢条斯理开始取出各种武器组装,那些东西看得人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勾齿、雪白铮亮的倒刺、黑洞洞的圆筒、各种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息的深黑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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