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突然
说到底,帝王虽说乃天之骄子,从来都是以孤家寡人来自称之,人一旦到了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更无一人能与之毫无顾忌的倾谈诉说,便是父子兄弟之间,也要谨守君臣大礼,不能稍有逾越的,就更不用说那些外臣了,估计说上一句话都得琢磨上半天才敢开口的。
如今后蜀覆灭在即,对于这位一力主导了此次战事的景帝来说,这兴奋之处岂是那些大臣的歌功颂德之声可以满足的了的?便比如秦皇汉武那些雄才伟略之帝王,都有封禅之举,这未尝不是帝王示功于人,来满足自己虚荣心的举措了。
而此时的景帝也许就有些这样的心态,赵石是他一手简拔,便是如今攻略川中之谋,也是出自赵石之口,不过,能让李玄谨这样的人暂且放下心防,这些还不足够,当初赵石领兵离京,主要的原因便是隐约间察觉出了这位陛下的防范之心,想那时他刚立下拥立大功,几乎以一击之力,扶助李玄谨登基为帝,但转过头来,便是那般的情形,帝王心术之难测可见一斑。
不过回京之后,除了牢牢握住羽林左卫兵权之外,却是与李承乾生了间隙,又不愿领兵领兵参与川中之战,这一番作为下来,这位陛下非但未有怪罪之意,反而心里对于这个他一直未曾看得通透的少年少了许多的防范之心,几次召见,都显得亲近有加。
加上赵石每次入宫,都要表达一下自己对于川中之战的忧虑,但如今,剑门大捷传来,大军所过,后蜀守臣皆是望风而降,赫赫之功就在眼前,臣下歌功颂德之声日盛一日,但想来想去,能让他诉说一下自己兴奋之情的却只有这个当年只言片语间决定大秦以后十数年甚至数十年走向的这个少年了。
只是身为天子,虽说有夸功之意,但言语间却也隐蔽的很,说起话来多数到像是回忆一般,只是听在赵石这样触觉敏锐的人的耳朵里,却是当即便明白了这位陛下的心思,若是其他大臣,此时必定是惶恐之极,但赵石却是不同,只稍微有些奇怪,以这位陛下城府之深沉内敛,这般说话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不过即便如此,却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一个呢,姑且说之,多数时候到像是自言自语,一个姑且听之,并不加一言于上,可以说,赵石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但对于景帝来说,赵石又是一个最合适的听众,于是,在景帝低缓的语音当中,眨眼间,便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直到景帝长长吁了一口气,从他记事起,二十多年的岁月从他心中如同清泉般流过,这时品味起来,却是滋味难言的很了,瞅了赵石一眼,背着手来到大殿门口,负手而立良久,才自失的一笑,不过心情却是畅快难言,毕竟天子也是人,一统六国的始皇帝身边有李斯赵高等人,唐高祖身边也有裴寂,细数历代帝王,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能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人物,到也不独是他李玄谨如此而已。
“这些话只是咱们君臣之间说说而已,不要向其他人说起。”回过神来的景帝已是恢复如常,但还是不放心的淡淡叮嘱了一句。
之后才谈到了正事上,“新婚刚过,就将你叫过来,朕心里也觉着有些不近人情,但国朝大事在前,你却要体谅一些朕了,朕这里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在龙案之后重新坐定,景帝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这第一件,就是武学的事情,你的条陈朕已看过,虽说有些细节之处有待商榷,但朕明白,你是用了心在上面的,能在军务繁忙之中,不忘朕之叮嘱,为国分忧,朕心中甚慰。。。。。。”
“此是国朝百年之大计,不能不慎重行事,所以,你进言虽佳,朕这里却不能操切,你的条陈,朕已交付枢密院兵部商榷,至于何时能够定下来,却还需些时日,你也不用为此着急,有大将军这样的老将极力为你作保,便是朕也不得不慎重虑之的,何况是。。。。。。”
说到这里,却是深深的看了赵石一眼,这个话题也就此停住了。
赵石心里也不着急,他已然想的清清楚楚,不过是在武学中试行罢了,又不是立即在军中推行,这其中的阻力应该没有多少,等到大势一成,便是军中将领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的,再有大将军折木清这块金字招牌立在那里,除了一些别有心思的,树敌也不会太多,至于何时在武学中试行,他更不着急,能尽快定下来那是最好,如果不行,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接下来的日子还能悠闲些,尤其是另一场婚礼还等着他呢,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头皮麻的感觉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但景帝李玄谨接下来的话却是打乱了他的安排。
“第二件事呢,剑门一下,之后便是坦途,但朕也得了消息,后周水军毕集,有沿江而上之势,不过朕早已派了使者去南唐,想来若是顺利,后周水军有南唐牵制,也是不敢轻动的。
就算不成,朕也已命人传旨于军前,命大军沿江布防,以遏后周入川之举,而我大军不日便会兵围成都。。。。。。”
说到这里,景帝脸上已然仿佛能放出光来,眼神卓然,“所以,待得成都一下,朕需一心腹之人往川中传旨,朕细来想去,合适之人选到是不少,但朕却觉着还是你最得朕心意,你可愿为朕将那后蜀君臣解来长安,献功于阙下?”
赵石听了有些意外,心中更是一动,几日之前,朝廷之上还为怎么处置蜀中君臣而议论不休,看来这是定下以抚为上的策略了,看来那座正在修建的府邸也能用得上了。
但深想了一下,赵石还是微微躬身道:“陛下,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才得建此功,臣这时前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