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南三十六岁生日,陈运雪回国,打算长留一段时间,为路正南发愁,一个男人三十六岁了,还没恋爱,也没结婚,愁出问题了。
陈运雪回燕市是瞒着路正南的。当她进西苑,诧异,又惊又喜,她的儿子总算晓得过正常日子,厨房有使用的痕迹,小客厅沙发附近还摆着投影仪,架子上摆放了很多老影碟……这些一看都是放松过日子的痕迹。以往,他哪有坐沙发上看电影的闲情?
陈运雪上二楼时,港生突然叫住她,说:“雪姨……”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陈运雪,说二楼的房间路正南不许任何人打开,连钟点工都只打扫一楼了,二楼即便是沾满了灰尘都不许别人碰,路正南得空了就亲自清理打扫,也算打发时间。
“雪姨,门锁上了。”港生只能这么说。
陈运雪觉得奇怪,“锁了?都锁了?”
港生点头。
陈运雪半信半疑,盯着港生的脸。港生一向不会说谎,即便要说谎应该也是有什么理由。陈运雪不为难港生,不上二楼看了,等路正南回来再说。
路正南得知陈运雪回国,推了一项会议,晚上天黑之前回了西苑,都已经订好餐厅了,没想到陈运雪亲自下厨,一桌子摆了五菜一汤。陈运雪见路正南回来了,笑到眼角都打皱。她拉着港生、路正南一起坐下吃饭。
吃饭时间,路正南不爱说话,和他父亲一样,习惯随父亲,改也改不掉。
港生悄悄看了眼路正南。江蔓消失时间太长,长到谁也记不住时间。在港生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和江蔓用餐时,南哥才会多说一点话,甚至更多,比如同江蔓厮混,花费时间、精力,想着今天要该安排什么饭菜才合她口味,想着是不是该安排她喜欢的口味,可到了最后安排的是以健康为主。他总说江蔓手太冰,到了夏天也是这样,又说她紧张心慌的时候,手心爱发汗……
吃饭时间,陈运雪突然开口:“二楼房间都锁了,你让你妈今晚睡哪啊?”
路正南抬头,看了眼港生,道:“妈,你难得回来,我怎么会让你没地方睡。”
当晚,他就收拾出一个房间给陈运雪。房间都没上锁,除了书房。陈运雪也没多想,权当是儿子看重工作,保密性强。
晚上,两人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聊天。陈运雪突然提出相亲,路正南立即拒绝。
“我不需要相亲。”
“不需要什么呀?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年纪了?还叫我操心呐?”
母子俩坐在这里交心谈话,母亲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妈,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该结婚的时候我会结婚。”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运雪笑着问,“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叫该结婚的时候?”
路正南不知道。他看着阳台外的星星点点,一时无言。
陈运雪说:“我有个朋友,她女儿挺好,要不要见见?”
路正南张口就是拒绝。
“阿正!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着?真打算不结婚了?要一个人过?”
路正南沉默了。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江蔓——这一秒间,他惊觉自己的想法,他想与她结婚,想与她作伴。想及此处,他忽然捂住脸,双眼发涩。
陈运雪被他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没有边际的夜晚,他说:“妈,我有点难受。”
陈运雪怔了怔。
从路书承离开后,娇生惯养的路正南就再也没跟她说难受、不舒服之类的话了,路书承在的时候,他一点感冒就要嚷嚷,娇起来的时候比冬冬还要过。现在他忽然跟她说难受,陈运雪忍不住心酸泛苦,犹犹豫豫,她伸出手摸向路正南的头。
“阿正,我和你父亲对你的要求从来就不高,只希望你能长正,能走正,平安开心就够。阿正,你父亲走了,你走什么路我不过问,我信你,信你懂分寸,你父亲教给你的比我教给你的更多,所以,这么多年,我自觉自己不应该限制你,你想做什么,我无条件支持你,你要走你爸的路,我也是无条件支持你,只是,阿正……”陈运雪眼眶微微湿润,“从你父亲离开后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你难受。”
路正南用力抹了下脸。
“阿正,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喜欢谁了?希成告诉我你为了个女人三番两次折腾他,这事是真的吗?是她不要你——”
“妈,我不想提她。”路正南起身离开。
“阿正!”
路正南头也不回。
他不想提那个女人,越提越难受。可还是忍不住,他按上指纹锁,开锁,推门,走进她住过的房间里,坐在她睡过的床上,弓着身子拿过床头柜的灯遥控,对着这昏暗空间,一下一下地按着遥控——
房间,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