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周挽小区门口,陆西骁背着她爬上三楼,将她放下。
她已经快要睡着,陆西骁掰起她的脸,问:“钥匙呢?”
“书包。”
他扯过她书包,翻个底朝天,终于在旁边的夹层找到她的家门钥匙,刚要开锁,却又半途被周挽拦下来。
“等一下。”
陆西骁拧眉,侧头。
她手里攥着钥匙,人慢吞吞地贴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喝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的确会麻痹那根痛苦的神经,这次喝酒不算太后悔。
“我在这坐会儿再进去。”周挽说,“等酒劲过去了。”
现在这样被奶奶看到,肯定会担心得整晚睡不着,后面几天都要胡思乱想。
陆西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会儿,说:“你这种几杯酒就喝醉的,你觉得酒劲过去会很快?”
周挽没有这方面经验:“会很慢吗?”
“你在这冻成根冰棍儿也过不去。”
“……”
陆西骁踢了踢她鞋子:“到我那缓儿去。”
周挽愣了下。
若是换个人说这样的话,一定会让人觉得是图谋不轨,但陆西骁说却不会,就是个随口的提议。
天确实太冷了,在楼道里待不到半小时酒肯定会感冒。
但深更半夜地到异性家,周挽也知道不合规矩。
“没事,就在这吧,那样太麻烦你了。”周挽说。
“起来。”陆西骁不耐烦,拽着她后领将人拎起,“酒醒了自己回来。”
周挽还想说什么,陆西骁啧了声,像是极为不耐烦,俯身拦腰抱起她,大步下楼。
周挽挣扎了下,但碰到他冰凉的手后便停下。
刚才他一路背着她过来,手被寒风吹得刺骨。
周挽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他手背上。
陆西骁垂眼看她,不动声色地轻扯了下唇角。
好在陆西骁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他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将周挽放下,棉拖丢到她面前:“酒醒了自己回去。”
周挽点头,跟他道谢。
陆西骁没再理会她,直接进了卧室,周挽在沙发边坐下,观察四周,茶几上的烟灰缸满了,除此之外看不出这儿有人住的迹象,没有一点烟火气。
或许周围都是大理石砖的缘故,这儿的温度也格外低,有几分阴冷。
没一会儿,身后那间卧室响起水声。
陆西骁在洗澡。
周挽眼睫颤了颤。
到这一刻,她终于生出些无法忽视的别扭。
已经很晚了,外头漆黑,杂乱荒芜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像是掉落在这片城市中的一座孤岛。
孤岛上只有她和陆西骁两人。
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因为喝多酒,呼出的气都带着酒精味,灼热滚烫,弄得周身皮肤都发烫泛红。
于是眼前大理石做成的茶几就成了“解药”,周挽跪坐在地摊上,缓缓低下颈,将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终于缓解了些,脑袋清明了,只是眼皮越来越重。
过了大概十分钟,卧室门打开。
陆西骁穿着灰白色的家居服走出来,看到趴在茶几上的周挽,挑眉:“在干嘛。”
周挽坐起来,一边脸颊冰的发麻,嗫喏道:“没干嘛。”
“要洗澡么?”
周挽一顿:“不用了。”
他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点了支烟。
周挽又重新靠回去,抓了抓脖子。
顺着她的动作,陆西骁忽然视线一顿,拧眉:“脖子怎么了?”
“什么?”
他坐起来,拽掉周挽放在脖子上的手。
小姑娘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泛起许多红点,又被抓住一道道的红痕。
“痒?”他问。
周挽点头。
“你酒精过敏?”
周挽愣了下:“我不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忽然想到小时候有一回吃酒糟鸡,她不喜欢那个味道,吃了一口就没再吃,但当天晚上就浑身发痒,爸爸给她买了过敏药才褪下去。
“啊。”周挽怔愣的,抬头看向陆西骁,“好像是。”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折身走向卧室:“我换件衣服,去医院。”
周挽实在不想再麻烦他折腾他,心里愈发过意不去,加上现在这个节骨眼,她也不太想去医院。
“陆西骁。”周挽出声,“买个过敏药就好了,别去医院了。”
他皱眉,没说话。
周挽又说:“真的,我小时候过敏吃药就好了。”
他问:“还记得什么药么。”
“记得。”周挽说,“我看看药店能不能送。”
陆西骁点头,坐回到椅子上。
两人沉默着坐在一起,陆西骁玩手机,周挽睡觉。
直到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陷入深度睡眠时,门铃按响,把浅眠的周挽吵醒。
她睁眼,陆西骁已经起身去开门。
周挽听到他说了句谢,拎着袋子进来。
周挽看过说明书,吞了两颗药下去。
陆西骁将水杯放到一边:“在这待会儿,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院。”
“好。”周挽手撑着沉重的脑袋,“你先睡觉去吧,一会儿我自己会回去。”
“行。”他起身,走进卧室。
*
第一束阳光透过两半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正好打在周挽眼皮上,她眼睫颤了颤,蹙着眉缓缓睁开眼。
入眼是那只玻璃烟灰缸,折射出刺眼的光。
周挽伸手挡在眼前。
思绪慢慢回笼。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在陆西骁家。
昨晚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竟就这么睡了一夜。
周挽猛地直起背,肩膀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她一愣,发觉空调温度调的很高,大概都是陆西骁做的。
不知不觉中,她又在麻烦他。
周挽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沿,头仰着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缓缓呼出一口气,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将那些烦心事都抛诸脑后。
陆西骁还没醒,卧室里很安静。
周挽将毯子叠好,放在沙发上。
抬眼便看到不远处那张桌子上摆着的陆西骁妈妈的照片,年轻、漂亮又温柔的女人。
陆西骁长得像他妈妈,但周身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一个温柔到极致,一个冷冽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