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给我报仇的吧?啊?”程旬旬说着,抬起眼帘看了周衍卿一眼,眼中含着一丝期望,眉头时而紧蹙时而松开,大概是疼的。
程旬旬这人怕疼,但又极有忍耐力,中枪到现在也只是在倒下的时候喊了声疼,中枪的瞬间都只是哼哼了一声,竟然能装得跟没事人似得。周衍卿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
不知是她没有听清楚,还是出现了幻觉,她的脑袋低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浅薄的笑容,那笑里含着一丝欣慰,脑袋大概是没了支撑力,软软的靠在了他的胸口上,低低的说:“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其实我知道你挺好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
周衍卿没听清,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她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指间全是她的血,鲜血染红了他们两人的手,同样也染红了那枚简单而又朴素的戒指。周衍卿抱着她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在她而侧,说:“程旬旬,我说我不会给你报仇,你听清楚了没有!”
程旬旬不为所动,像是根本听不到人说话一样,嘴巴一动一动的却听不到声音,周衍卿凑过去,才听到她不停的再说疼。他抱着她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一些,额头有青筋暴起,明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位于一侧的医生见着,吞了口口水,说:“五爷,您别这么抱着她,很容易窒息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周衍卿忽的伸手一把扣住了医生的领子,紧紧一揪猛地将他扯了过来,眼里有难掩的戾气,道:“你说,子弹打在哪里了?”
医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抖着手扶了扶眼镜,说:“看位置是在胸腔下方,应……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叫应该?”周衍卿的语调平稳,但模样却充满了压迫感,那一双眼睛简直像是要杀人,看得医生不免抖了抖,立刻改口。
“是一定,是一定,她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周衍卿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缓缓松开了手,低眸看了怀中的人一眼,抿着的唇微微动了动,片刻缓缓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
罗杏守在酒店里,手机铃声在暗夜里骤然响起,她猛地挺直了背脊,伸手迅速接了起来,“怎么样?”
“顺利,但我们暂时不会出现。”
罗杏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他们平安吗?”
“平安。”
简短的交流之后,罗杏便挂断了电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程旬旬交付赎金后的第二天,一切依旧风平浪静,绑匪那边没有半点消息,程旬旬更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周衍柯在等待信息的同时,开始处理民工闹事事件,每件事都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栾城那边,在事隔一天之后,被爆出了相关信息。安盺作为传媒公司老总,消息自然灵通,她提前利用了她的关系网压制了消息,没想到过了半天,还是见了报纸。
周景仰坐在董事长办公室内,翻阅着当天的报纸,眉心微微蹙了蹙,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打了内线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将事情交给了就公关部去处理。随后又问:“晚上我有什么安排?”
电话那头的人默了片刻,便毕恭毕敬的说:“没有。”
他应了一声,反问了一句,“没有吗?”
“噢,我看错了,您晚上有一个安排。”
“好。”
……
晚上,万宝的vip包间内,陆靖北,容政和陈聿简坐在牌桌前打纸牌。
容政看了陆靖北一眼,问:“你们北堂的生意做的那么大,b市那边有没有你的人啊?”
陆靖北的目光落在纸牌上,仿佛是在细细研究牌面,沉默了一会,便抽出了一张放在了桌面上,笑说:“这件事如果我有办法不费半点力气把人弄出来,老五现在早就回来了,不用等到现在,更不用等到连程旬旬都被一块抓紧去。”
“你们说这绑匪是怎么想的,已经抓了老五了,周家也按照要求给了一千万了,怎么还把程旬旬给抓走了,这是打算做什么?打算再捞一笔?一千万还不够分?”陈聿简拿起了一侧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脸疑惑。
这话却是说道点子上了,陆靖北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容政这会是一脸郁色,眉头紧拧着,说:“就怕是要命。大姐告诉我说绑匪是指名道姓了让程旬旬去交赎金的……”
“嚯,这绑匪还认识程旬旬?”陈聿简轻笑着插了句嘴。
“是啊,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如果说他们只是要钱,或者说要更多的钱,大可以绑架周二爷,为什么偏偏就是程旬旬。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就是冲着他们夫妻二人去的?北子,我看这件事要不要我们一块去一趟b市?”容政放下手里的牌,一本正经的看向了坐在一侧的陆靖北。
他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眼眸微微一动,捏着牌的手紧了紧,侧目看向了容政,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一趟b市……”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靖北就打断了他,莫名严肃,问:“不是这句,上一句。”
“程旬旬……”
容政只说了个开头,陆靖北再次打断了他,“对,程旬旬。”
这时,容政和陈聿简均满眼疑惑的看着他,对于他此时的反应充满了不解,陈聿简也放下了手上的牌,双手抵在了牌桌上,扬了扬下巴,说:“陆靖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我会想想办法看,你们就等消息吧。”陆靖北说着,将手里的拍丢在了桌面上,站了起来,那样子俨然是一副有事要走。
陈聿简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说:“陆靖北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兄弟之间还你瞒我我瞒你的啊,有什么事儿你也该跟我们说说清楚啊。你看容政,老五出事之后,这眉头什么时候松开过了,你总不希望我们在这里瞎担心吧?”
“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但我相信老五不会有事,他能不能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有就是……”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继续道:“还有就是他有多在意程旬旬。”
容政皱了皱眉,陆靖北已经挣脱了陈聿简的手径直的离开了包间。
他出了万宝,便打了个电话,要求查唐义森这几天见过的人。
两天后,绑匪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不过真是告诉他们周衍卿和程旬旬都在他们手里,并要求撤掉所有警察,至于怎样才肯放人,却没有说明,只是让他们准备好钱。
听说绑匪寄过来的东西里面还有一样周衍卿的贴身物品,窦兰英再也坐不住,在周衍松的陪同下去了b市。而周景仰因为公事,不得不留在栾城。这一趟跟着去了好些个人,周亚男担心程旬旬的安危,无论容萍怎么劝说,还是自作主张的跟着窦兰英去了b市。
容萍原本也想跟着过去,但周宅内不能没个女人管事,都快要登机了,老太太忽然注意到她,便一句话将她留了下来。容萍是千万个不愿意,但也不得不留了下来,这一趟跟去的人也足够多了。
她嘱咐了两句,就看着周亚男他们登机,等飞机快要起飞她才出了机场。
周衍卿出事之后,他们几兄弟难得齐全的住在周宅内,周衍坤总是精神不济,人虽然在这儿,但心思却不在这里。大家都担心的要死,就算心里不担心,表面上也该装出担心的样子,然而这周三爷是装都懒得装了。
今个窦兰英一行人去了b市,周宅内便显得冷清了不少,晚上开饭时,餐桌上寥寥几人。周衍坤打了个哈欠,坐在了周衍臻的身侧,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其他人呢?今天人怎么那么少?”
周衍臻侧目看了他一眼,说:“三哥你不会睡了一整天吧?”
“没有,我下午出去了一趟,干什么?”周衍坤顿时坐正了身子,一脸警惕的斜了他一眼,说:“你干嘛这么问?”
“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三哥你,昨天母亲说要去b市,今天下午的飞机。随行的有大哥,老六,还有周亚男。这是昨晚说好的事儿,三哥你想起来了吗?”周衍臻似笑非笑,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了片刻,这让周衍坤非常不自在。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背脊,振作了精神,说:“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几天事儿多,我一时忘记了,很正常嘛。”
“嗯,是挺正常的。”周衍臻点头笑了笑。
等周景仰入座便开饭了,容萍今天的情绪不高,自然是没有说话打破沉闷气氛的兴致,一个两个看着都是心不在焉的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周景仰停了碗筷,双手搭在餐桌上,目光在眼前这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吞下了嘴里的食物,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周衍臻的身上,说:“老大老二都去了b市,老四你这几天先回公司帮忙,负责老大老二的工作。有没有问题?”
周衍臻顿了一下,而坐在他身侧的周衍坤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妥的地方。倒是容萍,手上的动作一僵,不由侧头看了老爷子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吃饭。
周衍臻笑说:“不用吧,大哥二哥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再说工厂那边的事儿……”
“工厂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那些个小事儿还需要你吗?”他的话还未说完,周景仰便打断了他的话,所幸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伸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厂子起死回生,到现在为止你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让你继续待在厂子里显然已经没有发挥空间了。”
周衍臻抿着唇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满是谦逊。
“我想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也该有所改变,明天开始就回裕丰上班。老大老二的工作我这是让你暂代,等他们回来,一切照旧不会有任何变化。明白吗?”周景仰这最后一句话,不但是对周衍臻说的,同样也是跟其他人说的。
“明白。”周衍臻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对你们几个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的。既然我现在还活着,就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真的那么想挣,也等我百年之后再挣也不迟。”周景仰将纸巾放在一侧,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共六个人在场只有两个,很明显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了。
周衍坤从头到尾就没有争过,看他现在挑挑拣拣拨弄盘子里菜的样子,更是半分都不在意周景仰任何一个决定。
周衍臻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回应什么。
半晌,周景仰便起身离开了餐厅,回了书房。
周景仰一走,周衍坤就坐不住了,大概是觉得菜不好吃,摔了筷子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剩下几个人,还是安安静静的把这一顿晚餐吃完,饭后便各自散去。
周衍臻想散散步,安盺便陪同在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月朗星稀。安盺双手放在身前,抬眸扫了周衍臻一眼,想了想便轻笑了一声,说:“恭喜你啊,终于可以回到总公司了。”
周衍臻闻声,稍稍停了一下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继续往前走,笑说:“老五被绑架了,到现在生死未卜,你竟然还有这个兴致来恭喜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安盺耸耸肩,说:“我看你担心不担心啊,你担心的话我也会担心,你若不担心的话,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要担心的是怕老爷子责怪我没用,连新闻都控制不住。我很抱歉,我已经动用所有关系,想把新闻压下去,但是……”
她的话到了这里便止住了,低头笑了笑,淡声道:“总归还是我没用吧,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做的还不错,起码新闻少了一大半,要是没有你做事,新闻会更多更离谱,不是吗?”他缓缓停了脚步,转身面向了她。
安盺看着他的脚步停住,也跟着停了下来,缓缓仰头看向了他。片刻,便淡淡一笑,说:“真是太难得了,这算是你第一次夸我吧?”
周衍臻微挑了一下眉梢,脸上扬起了隐约的笑,“我夸你了吗?”
“夸了啊,你说我做的不错,这难道不是夸奖吗?”安盺的眉目间染了一片笑意。
周衍臻盯着她看了一会,便嗤笑一声,转开了视线,说:“不是。”他说着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安盺暗暗的吐了口气,随即又吸了口气,勉强的扯动了一下唇角,转身快步的跟了过去,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陪着他散步,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隔天,周衍臻交接完工厂的事务,便正式回到了裕丰。
安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眉头深锁,眉目之间染了一片愁云。她再次拨通了罗杏的手机号码,将手机举到耳边,然而仍然没有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