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吴语兰用手指比划的一刻,乌蔓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她的怨气似乎就这么消散了。
活到她曾经的这个年纪,活到她曾经的这个位置,乌蔓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初怀的那个孩子生了下来,并因此退出娱乐圈,会是什么心情?
她想过,大概自己也不会对那个孩子抱有什么母爱吧。
一定充满了憎恨、遗憾,还有不甘。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试图劝服自己,理解母亲一下吧。
吴语兰也是个人,母性是人性的一部分,但不是人性的全部。
所以她不爱自己,她得学会理解。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她想,她到底凭什么要受这份委屈呢?
真是莫名其妙的原罪。
因此,她将吴语兰接到了la,在物质上不亏待她,又不会让自己和她接触得过于紧密。
你养育我长大,我回哺你晚年,她们这辈子母女的情分也就这样了。
这些年她从未曾好好地呆在她身边,哪怕一个小时,不是光顾着对她像对垃圾桶般吐槽装满的心事,说完了就急匆匆地离开,而是认认真真地凝视她。
凝视她褪去了那些压垮她一生的仇恨之下,隐藏在她潜意识里的那些爱意和温柔。
她也曾有过想要好好爱她的时候,对吗?
*
乌蔓魂不守舍地从疗养院出来,此刻她很想念追野,想找他说说话。
但此时已是美国时间的傍晚,他那边应该已经在拍戏了。
她只好作罢,沿着街头胡乱游走。
她深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因此没有注意到自她从疗养院出来,身后就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那辆车在她走入人烟稍微稀少的地带后,突然拉开车门,跳下两个黑人,一个从背后架住她,另一个将沾有乙/醚的手帕捂上她的鼻子。
乌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四肢便瘫软下去,被那两个人半抱着拖上车。
*
乙/醚下的剂量并不多,乌蔓过了一会儿便恢复意识。
她的双手双脚已经被黑胶布牢牢粘住,连同嘴巴,眼睛。
手机也被摸掉了。
她隐约感觉到旁边坐着人,但对方一声不吭。
车内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乌蔓尝试着动了动,但绑得太死,完全是徒劳。
短暂的眩晕和心慌过后,她心里默念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同时大脑高速运转判断眼前的情况。
他们只是将她绑上车,不劫财,不劫色,似乎很有目的地要带她去往一个地方。
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乌蔓盘算着,心头却泛起一股更大的不安。
车子在诡异的沉默中往前行驶,从熙攘的街头穿过,开向了毗邻港口的偏僻郊区,最终在一栋庄园别墅前停下。
但乌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儿,她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被踉跄地带下车。
对方的动作非常粗暴,直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像扛一头牲畜。
乌蔓感觉自己在一直在往前,她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被扛着只能以倒立的姿势,头部一直充血……隐隐感觉到天还未完全落山,眼前的黑胶无法遮挡火红色的夕阳,渗出几缕稀薄的光线。
就在她根据夕阳计算她上车到这儿花费的时间之际,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让她摘下吧。”
蹩脚的中式英语。
接着,乌蔓被放了下来,薄嫩的眼皮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撕扯——黑胶被对方从皮肤上硬生生撕拉剥落下来,接着再是嘴。
那种疼痛就像是去到街边无证经营的黑心脱毛美容馆,被人用极为粗暴的土方法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脱毛。
乌蔓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周边的光线。
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栋巨大的别墅内,整个别墅豪华到了苍凉的地步,延伸的花园直通向私人港口,此时港口的海面上还静停着一艘摩托艇。
而开口说话的这个人,刚从摩托艇上下来。
他背光而立,一时之间让乌蔓看不清脸。
但那毫无生气的吊诡气质,立刻让她意识此人是谁——
郁家泽的父亲。
乌蔓内心一震,不敢贸然开口。
郁父也不急不缓地转过身,身旁的保镖立刻为他呈上准备好的垂钓椅和相关工具。
他怡然自得地坐下,仿若当她不存在,甩着钓竿沉入海面,眼观鼻鼻观心,进入无人之境。
乌蔓的手脚依然被绑着,狼狈地跌在地上,过分窒息的沉默让她实在按捺不住地问出声。
“你以为这是美国,就可以随意绑架人吗?”
“嘘——”他头也不回道,“别嚷嚷,吵走我的鱼了。”
他的语气和神态简直和郁家泽如出一辙,甚至更甚,让乌蔓顷刻就起了满身的汗毛。
但她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若是让她闭嘴就闭嘴,那就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乌蔓沉吟须臾,保持冷静地试探:“郁老,你绑我来这儿,是因为前阵子郁星疑似偷税漏税的事情吧?
你知道是我放的消息了。”
他淡淡道:“算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