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十八岁生辰宴设在琼玉殿,至此子的禁足令也算解了。
光禄寺卿半月前便将定好的菜式单子送到了贵妃吴氏的手里,经增删,才定下终的这一桌生辰家宴。
殿外的雪已经下了一整日,瓦檐各处多多少少都已经添了晶莹的积雪,树影枝叶间难免沾惹处纯白,在此间石灯暖『色』的火光朗照之下,便更显晶莹剔透。
“今日是难得,我这一家人,也勉强算是齐整。”
谢敏朝也不用刘松服侍,自己倒了杯热好的酒,乐呵呵地举起杯,“来,喝酒。”
吴氏举杯应了一声,随即便以袖掩面,饮下一杯酒。
“子。”
谢詹泽才将酒盏放下,便命身后的人送上来一个长方的锦盒,他朝谢缈『露』出一抹,“这是江绍原的《柳三洞庭序》,是我赠子的生辰礼。”
“这江绍原是百年前的书法大家,他的真迹可是千金难求,前些日子你不在月童,便是寻这东西了?”
谢敏朝瞧了那锦盒一眼,来了点兴致。
“在洗尘观小住了天,洗尘观的山泉水煮茶,滋味总是不同。”谢詹泽说话总是这样轻轻慢慢的,不疾不徐。
“你啊,就爱访什么名山道观,没个行。”谢敏朝着摇头,随即又对谢缈抬了抬下巴,“繁青,你二哥送的这可是好东西,快收着。”
谢缈轻瞥那侍女怀中的锦盒,忽然察觉到衣袖人拽了一下,他侧过脸,望见身侧的小姑娘偷偷朝他使眼『色』。
他在底下攥住她的手腕,铃铛声响了两下,他了身后的柳絮一眼,柳絮当即垂首行礼,随即上收了那东西。
“多谢二哥。”
谢缈端着酒盏,语气散漫。
而吴氏听着细微的铃铛声,一双妙目轻轻地扫过二人,微勾唇角,“子子妃腕上缠了铃铛,人也像分不似的。”
谢敏朝抹了把下巴青黑的胡茬,装作没瞧见谢缈戚寸心在桌下的小动作,“年纪轻嘛,也无伤大雅。”
“再过些日子,詹泽也要娶妻了,这往后再有家宴,这儿便要再添一个座了。”谢敏朝一边饮酒,一边着说道。
殿外风雪依旧,而殿内似乎也其乐融融,少了许多规矩,便好像寻常人家的家宴也没什么不同。
但戚寸心却觉得时间有些难捱,桌上满盘珍馐,比之东宫的膳食要更奢靡精致,但当着吴贵妃母子,尤其是当着仅是第二次见的南黎天子谢敏朝,再美味的东西,她也有点食不知味。
“寸心。”
忽的,谢敏朝唤了她一声。
戚寸心回过神,忙抬首应声。
“周靖丰可同你说起过,九重楼何在我南黎皇宫?”谢敏朝十分随意,一手撑在桌上,半点不顾身帝王的姿仪。
“先生儿臣说过。”
戚寸心答道。
初九重楼是昌宗皇帝亲自命人建造,原打算交由周靖丰,用以招揽江湖有志之士入九重楼,收复失地而做准备。
但后来九重楼未建好,昌宗皇帝便逝世了,继位的德宗皇帝更软弱无能,终在德宗皇帝同意将质子送入北魏时对谢氏皇族彻底失望,愤而出。
依照昌宗皇帝的遗旨,九重楼属周靖丰,除他之外,任何人无权渡紫垣河,到对岸。
“那你以,九重楼该是周靖丰的,是我谢家的?”
谢敏朝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他这一句“我”,便将戚寸心也容纳其中。
“是先生的。”
当着这般喜怒不形『色』的天子,戚寸心明知他也许想听她说的,并不是这样一句话,可她却是说了。
吴氏在一侧才替谢敏朝斟满一杯酒,听闻她此言,便不由轻抬眼帘望向她,眼底添了分惊诧。
这丫头究竟是个傻的,是真就胆子大?
谢敏朝闻声也是一顿,但他面上却不见丝毫怒『色』,只是接过吴氏递来的酒盏,目光流连在戚寸心谢缈之间,忽而又她:
“那你是心向九重楼,是心向繁青?”
“九重楼里的周靖丰是教儿臣读书明理的先生,子殿下是儿臣要共度余生的夫君,我既要尊师重道,也会敬爱夫君。”
戚寸心尽量让自己显得镇静些,“父皇,儿臣以这并不需要二者取其一。”
在一旁的谢缈一手撑着下巴,静默地望着她的侧脸,轻弯眼睛。
谢敏朝了一眼他,随即再落在戚寸心面上的目光便更添分意味,他抿了口酒,着点了点头,“说得不错。”
她偏偏如此坦『荡』,不知奉承。
却更如一道不透风的墙,在周靖丰的教导下,越发明白什么才是滴水不漏。
谢敏朝眼底的意略淡了些。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谢詹泽也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戚寸心。
明明是子的生辰宴,可这坐在一桌的所谓“一家人”在这其乐融融的表象下,却各有番心思汹涌浮动。
夜渐深,宴饮过后,戚寸心谢缈在回东宫的路上。
路上已有积雪,他踩上便是两双脚印。
也许是在宴上喝了多酒,少年白皙的面颊此刻泛着薄红,一双眼睛也雾蒙蒙的,他一身紫棠暗纹锦袍,更添明艳风流。
戚寸心扶着他的手臂,又仰头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