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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1 / 2)

月色如洗。

北镇抚司西南角有座角楼,高达三四丈,立在顶层俯瞰时能一直望到京城最热闹的那条街。

角楼下,夜枭正和另一位锦衣卫立着。

“大人近日是怎么了,怎有闲情逸致裳月?”

夜枭耸了耸肩,“不懂。”

其实他懂得很,那位失踪两年的嫂嫂就在石桥巷,那夜大人房里的人也是她,只是不知二人为何闹崩了,今日他们得知消息,那位嫂嫂……不,现在不是嫂嫂了,那位寄月姑娘,刚与新科状元郎定了亲,婚期就定在来年春。

就在数日前,大人还一脸希冀拿了个纸鸢,想借着端午放纸鸢的由头,邀寄月姑娘出游踏青。

可后来不见佳人,只看到大人独自拿着纸鸢,冷着脸把绳给扯断了。

夜枭叹了口气,没命找了两年多的心上人,找是找到了,却还不如没找到呢。

汉子不由愤慨,迈着大步蹬蹬上了角楼,“大人,不如属下暗中将那状元郎……”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祁凌立在角楼上的一个水缸边,前阵子下了不少雨,缸中蓄满了水。

天上明月被圈在了缸里。

他没有回答夜枭,伸出手去够水里的明月,指尖刚触到水面,那轮圆月就碎了。

水面平静下来后,祁凌却像个不知事的孩童一样,固执地再次伸手去够月影,如此往复扑空了好几次。他黯然摇头,“她厌恶杀戮。”

她本就因李母之死对沈祁愈愧疚,若沈祁愈因他而死,她会厌恶他,还会惦记沈祁愈一辈子。

但夜枭气不过,一向杀伐果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碰到那个女人,就畏手畏脚,还跟个多情书生那般隔三差五伤春悲秋,像什么鸟样?

“正好那状元郎身子弱,属下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祁凌回头,冷寂的眼中有了微光。

见他终于想通了,夜枭深感欣慰,一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然而祁凌按住他的手,压了下去,他看着水缸里的月亮,“你说得对,沈祁愈活不长,我大可等,何必要去触她的逆鳞?”

夜枭:“……”

“倘若那小子走了大运,活到了四五十岁,大人又当如何?”

“我会活得更长。”

“……”

夜枭忍不住想爆句粗口话。

想起家中娇妻嘱咐过处事不能莽撞,上司跟前要圆滑些,复一拱手:“大人深谋远虑,属下深感佩服。”

次日,一行人骑马经过成衣铺子一带。

路人纷纷避让,都知道这些是惹不起的罗刹爷,尤其前头最年轻的那位——别看他生得面如冠玉,听说心肠歹毒得很!

那边巷口,远远地驶过来一辆马车,一对男女从马车上下来,男子温润如玉,女子婉约动人,二人含情脉脉说了几句话后,男子乘车离去了。

女子目送情郎远去后,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为首的青年忽然翻身下马,一脸戾气,快步朝女子走去,径直把人拉入巷子里!

正是晌午,周遭行人诸多,一行人马本就引人注目,这一变故自然被留意到了,虽无人敢置喙,但从路人交换的眼神里,锦衣卫们也能读出来其中之意:“夭寿啦!锦衣卫都开始强抢民女了!”

明明无人敢议论,但没过一刻钟,消息仍是不胫而走,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那位阴仄狠毒,号称“玉面罗刹”的锦衣卫指挥使,当街把别人的心上人拐到巷子里搂搂抱抱。

原以为是强取豪夺,谁知却有人亲眼目睹,那一脸邪气的青年,自身后搂住人姑娘,眼圈发红,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央求道:“阿月姐姐,求你回头看看我……”

深巷里。

寄月无奈地仰头看天,任身后的人把脸埋在她颈窝,乞求般喊她。

“祁凌。”她无力道,“我要嫁人了。”

祁凌喉头哽住了,重逢以来她说过很多次决绝的话,他也早已得知她与沈祁愈定亲的消息,但当真从她口中说出来,心里霎时空了。

“为什么,他就真那般好?值得你惦记了好几年?”

问完这句,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回答他:

平心而论,沈祁愈有何不好?有才学有品貌,处事温和周到,又是正人君子,哪个女子不把这样的男子视为良人?

他呢喃道:“若我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早些遇到你,也许我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接着他又兀自哂笑,“不,我天性残忍嗜血,成不了佛。”

祁凌的自嘲让寄月越发看不穿他。

这人称不上善良,也不至于十恶不赦,对仅仅是出言冒犯的醉汉痛下死手,然而姬十数次失言,办事粗心,也未曾见他真的动怒过。

他很奇怪,总是对万事都持不屑的态度,她无法用看待常人的方式看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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