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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舞鞋(1 / 2)

梁倾去了安全通道里抽烟,灯亮了又暗下来。

她蛰伏在全然的静寂里。

还没过一会儿,沈欣兴师问罪的电话就追来了,自然没什么太好的话给她。

宋子虞是尊大佛得小心供着,她犯的错当然也是梁倾担责。

“多的我也不说你了,对方是什么状态你也看到了,同样的错误别犯第二次。”

梁倾唯唯诺诺地答应,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港城二月的夜晚,冷峻的风从海上吹来,汇入这个城市的雨季。

这些写字楼从不熄灯,像城市尖锐又冷漠的心脏。

宋子虞不一会儿便发过来了修改版本,并说了句:‘梁倾姐,我不行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

梁倾一看,已近十一点。

她索然无味地灭了烟,惦记起那杯还没到的柳橙汁。送餐员电话依然不通。

百无聊赖之下,她拨通了周岭泉的手机。

仔细想想自上次年后的见面,又是小几周过去。

她与周岭泉的微信对话少得可怜,多半只是无聊了偶尔相互问一句,在哪儿,在做什么。

有时没有回音,有时只是加班间隙,闲聊两句,说些无关紧要的俏皮话。

倒是姚南佳最近聊天时提过一句,隐约听陆析说周岭泉要从投行离职了。

周岭泉接通的时候她倒诧异了一下。毕竟已近凌晨,她有一种不该扰人清梦的懊恼。

她说:“吵醒你了?”

“还没,刚洗漱完。怎么想起打给我。”

“当然是想你了呗。”

梁倾学他从前戏谑口吻,惟妙惟肖。

那边嗤笑起来,又问,“在加班?我看你没有半分想我,只是闲得无聊。”

“我在printer(见注)这儿呢。”

“难怪了也没跟我说。”

“你日理万机,我也不必凡事禀告你。”

“xx大厦?”

“是。你要来?”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声音一时拉远些,像在换衣。

“索性我也睡不着。”

“那你能给我带一瓶柳橙汁么。”

虽是挺荒谬的要求,周岭泉却没多问,说:“行。一会儿就到。”

梁倾去会议室拿了包,再处理一会儿工作。半小时后下了楼。

未看到什么车的影子,街上寂寂,头顶大片浅灰色的云疾速地掠过,令人觉得晕眩。

梅雨季节未过,现下虽未下雨,但到处仍都是湿濡的。有几辆的士在路边苦等。

她顾盼了一会儿,忽在远些的路灯下瞥见一辆磨砂全黑的摩托车,银亮的排气管,很是醒目。

上面斜斜倚着个人,深色牛仔裤和黑色防风夹克,脸上有些得意又有些挑衅地望着她。

“”

摩托车许久没骑过,今晚也是临时兴起。

周岭泉早就看见梁倾了,却不叫她,执意等着让她先找着自己,再欣赏她脸上一瞬错愕,无奈,又有些温柔的神情。

“你这可真是梁倾走过来,绞着双臂上下打量他。

“真是什么

“老夫聊发少年狂。”

周岭泉听她忽地拽文,没憋住,爽朗地笑起来,惊飞了草丛里浅眠的三只鹧鸪,路灯一照,那翅膀变成巨大的一片阴影,渐次掠过两人的脸。

“你这人喏,我找了半天才买到,你是不是有点没爱心。”

他边说着边将一小瓶柳橙汁递给她,明亮的橙黄色,大概他在手里握着一阵,因而还有些余温。

梁倾接过,打开了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这才觉得舒爽一些,不客气地将瓶子又塞回他手中,打开双手伸了个懒腰,又抻着脖子说,“晚上空气真好。”

“没吃晚饭?”周岭泉问。

“老坐着,没什么胃口的,一抬头就九点多了,只想喝点酸甜口的。”

“老这样胃会坏。这是经验之谈。”

“行了行了,知道了,周叔叔。”

周岭泉听了又笑,自己带上头盔,偏头系卡扣,问她,“想去哪儿?”

“你都出动了摩托,我再不说看夜景兜风,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周岭泉笑她的回答,从车把上取了个女式头盔递给她,说,”带你去个地方。”

-

他们在摩托车的轰鸣里,穿过这座精巧迷你的城市,像玻璃球里的主人公,自以为是地进行着一场漏洞百出的逃亡。

一切都在身后——水晶写字楼群,另一侧公园里浓稠的绿和艳色的夜樱,像干在盘里的颜料残渍。居民楼小小小小的窗,叠着,使劲抬头望也不到顶,像一层一层的梯子通到低低的云里。

圣约翰教堂的雕花玻璃上似有一弯狡黠的月亮,又像是玻璃球外的孩童的眼睛,看着她,看着他们。

梁倾疑心是自己的幻觉,再要回头去看,却发现已经进了山里。

摩托车的灯劈开黑色的夜露,梁倾不明白他们置身何地,拼命去辨认却只换来一种微微的晕眩感受。

她索性伏在周岭泉的后背,紧紧的,身体底下依稀能辨认他脊骨的形状,亲密无间。

很小的时候,梁坤也有一辆摩托,那时候一辆摩托车是很奢侈的。梁坤年轻时是个性很开朗的人,自从买了摩托车,左邻右舍的孩子都偶尔能沾光出去兜风,连带着,对内向的梁倾也分外友好。

他偶尔不忙时,会开着摩托车来接她放学,那是她记忆里最快乐的片段。

父亲的背,望县的风,还有梁坤总会给她买的一种橙子味的汽水。

小学在一个山坡上,长长的曲折的下坡路,无尽的香樟只露出边角的灰蓝天空。她总在下坡结束前将汽水喝完,塑料杯子滋滋地响,梁坤听了便在前头发笑。

“梁倾。”周岭泉降下来速度叫她,说“到了。”

梁倾睁开眼,见他们不知何时已过了半山,脱离了树林的拦阻,到了一片草地。

大概是白日观景的地方,现下却是黢黑的,山中清寂,偶有早春的虫鸣,嘶哑的,像受了潮的弦乐器。

“那边是中环。”周岭泉指给她看。远处辽远的黑暗里,亮得发白的一簇,像洞穴里的宝藏箱子。

“原来我们开了这么远。”

“从前读书的时候,我经常晚上一个人来这里。这儿十几年前也是个有名的观景地,后来前头做了开发,也就没人来这里了。”

“你刚来香港的时候么。”

“是。”

“看来你那时是走孤僻少年路线。”梁倾揶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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