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汀悠悠转醒时,正好看到一缕黄昏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室内。
尹澈斜靠在床头,那一点薄暮的阳光像一缕缥缈的雾霭洒落在他雪白的衬衣上。
他头微微斜着靠在床头的墙壁上,那墙壁也是斑驳老旧的,他的额头和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苍白、脆弱而又美丽。
似乎知道她醒了,他微微偏过眼睛,视线透过那片浓长的睫毛朝她看过来。
精致得,像玻璃橱窗里美丽的洋娃娃。
白兰汀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乏力,对于昏迷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在昏过去之前,她的鼻尖嗅到了一缕异香。
此刻她正坐在地上,背靠着一个朱红色的柜子。
她用手撑着地面尝试着站起来,腿上一软,竟没能一次性站起来。
不仅是腿上,她全身都是软的。
像脱了骨,软绵绵地要往地上滑。
她狼狈地跌坐回地面上,尹澈坐在对面的床上看着她,唇角微微浮出点儿笑意。
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像三月的风,风里飘落的白色晚樱。
白兰汀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深藏的恶意。
他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在旁边煽风点火,姜裕也不至于将他伤成这副样子。
可如果叫她重来一遍的话,她还是会做出跟当时一样的选择。
她不是什么善人,还没有伟大到会为了别人而使自己陷入困境。
况且,她不喜欢尹澈。
从她发现他为了博取林雾漫的同情故意用刀割伤自己的脸,又为了陷害姜裕不惜那样去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她就从心底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一个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去伤害的人,对别人只会更加的狠。
谁也不知道藏在那副美丽温柔的皮囊下面的究竟是什么。
她在他温柔凝视的目光中从地上站起来,艰难地扶着墙面站好。
“尹澈,”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底的厌恶,尽量用友好的语气对他说道:“你是不是捡到了一条带心形吊坠的金项链?”
“你说的是这个吗?”尹澈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捏在手里举到面前。
他的手指松开,从他玉白的指缝间漏下来一条金色的链子。
链子的末端缀着一个心形的吊坠,在阳光里微微摇晃,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白兰汀看到那条项链的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紧了,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拿那条项链:“这是我的项链。”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指触碰到项链,尹澈就忽然地把手一收,将那条项链收入了掌中。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抓了个空。
“先告诉我,”尹澈偏头看向她,明媚的阳光里,他雪白的肌肤变得微微透明,像覆了一层清霜的白玉:“你和王志什么关系?”
在听到王志这个名字时,白兰汀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王志,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对于父亲的记忆,她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幼年的时候,父亲常常带她到山里的一个训练场,让她在旁边看着他和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年轻人练木仓。
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他还会把她驾到机关木仓前,握着她的手朝前方开木仓。
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会用木仓。
当她再大一些的时候,父亲就不再带她去那个训练场了,那个训练场和那片山,也成为了尘封在她童年里的一段回忆。
她不知道父亲具体是干什么的,问母亲,母亲就说父亲就是个开货车的。
可是哪个货车司机会在那样秘密的靶场里练木仓呢?
对于她的疑问,父亲和母亲总是笑说,小君,那不过是你的一场梦。
没有什么训练场,你的父亲也从来不会用木仓。
对,她本来的名字也不叫白兰汀。
是在父亲抛弃她和母亲,跟一个中东的女人走了之后,她才去派出所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白,是她母亲的姓。
王志这个名字也连同着她本来的名字从她的记忆中逐渐抹去。
直到此刻,听尹澈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头忽然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了一下。
她还记得母亲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对她诉说的不是对她这个女儿的不舍,也不是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对人生的遗憾。
而是让她将来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她和王志的关系。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选择在临终前的最后一刻对她说这个,但是在时隔八年后的今天,当有人问起她和王志的关系时,她的心里不自觉地就敲响了警钟。
现在十八岁的她再次回看过去的时候,她其实能够从很多细节里发现端倪。
比如,父亲的职业应该非常特殊。
而且,他的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
可八年前的尹澈应该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他会跟父亲有什么关系呢?
他为什么会关心她和王志的关系?
她的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可她没法去问尹澈。
母亲临终前既然让她保守与父亲的秘密,就一定有她这样做的理由。
这个理由已经随着母亲的去世彻底被掩埋在了故土里,现在尹澈问起她和王志的关系,她自然不能如实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