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阴沉也只是一瞬间,快得好像不曾有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冷着声音问:“是谁派你来的?”
姜肆“茫然”地抬起头,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薛准轻轻敲了敲桌子:“朕找人查过你。”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姜肆,好似在琢磨着如果她不老实交代,下一秒他就会叫人把她拉出去埋进乱葬岗里。
姜肆心里骂了他一句装腔作势。
如果换做是真正的楚晴在这里,多半要被他吓得什么都交代了,可是姜肆跟他认识了三年,和他朝夕相对,对他用在朝堂上的计谋再熟悉不过了。
她低下头:“奴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多说了反倒让他怀疑,干脆直接否认。
“庆丰四十七年出生,年二十一,家中有亲人三人,愚孝呆笨。”薛准把手中那张条子从案上翻出来,细细抹平,“不像你如今的性格。”
姜肆早有准备,从眼眶里挤出两滴泪,抬头:“奴的父母想要将奴送进杜府为妾,奴不愿意,以死相逼,可父母仍不改其意,奴心生绝望,大彻大悟,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四目相对,一个明着使诈,另一个装得泫然欲泣。
很难不说是两个戏精。
不过一会儿,薛准就收回了视线,垂眼盯着桌案,嘴上说:“哦?不承认?梁安!”
姜肆还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把自己拖下去。
结果梁安进来:“陛下,上朝的时候到了。”
薛准嗯一声:“叫人看着她,哪儿也不许去。”
他起身走了。
只剩下姜肆一愣——走了?
她看向窗外,才刚来的时候天色还是昏暗的,这会儿天际确实露出微光,让她不由得想起刚进宫的时候小常舍人交代她们的话。
“万佛塔钟声一响,陛下就要上朝去了,所以你们寅时就得到未央宫候着。”
果然,薛准一走,她就听见远远一声钟鸣。
万佛塔其实离永巷更近一些,一天十二个时辰,夜里它是不会响的,但早上寅时和卯时会各响一次,一个是提醒永巷的宫人到值,另一个就是提醒薛准上朝的时间。
薛准只让人看着姜肆不让她乱跑,人都在殿外守着,里头却是没人的,也不知道是薛准故意的还是无心,姜肆懒得探究。
她走到窗户旁边,窗边有一张小几,几页书纸,坐在窗边向外看,能清晰地看到矗立的万佛塔。
姜肆啧了一声,觉得薛准多半是真堕了,二十年不见,居然开始信神佛。
这让姜肆更加不敢暴露了,佛经里头最推崇五道轮回,《楞严经》里有十二轮回,“由因世界,虚妄轮回;由因世界,杂染轮回;由因世界,执着轮回;由因世界,变异轮回……”
不论是哪一个,都与现在姜肆无益。
总而言之,还得装下去。
她默默地等着薛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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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宫,薛檀是临要上朝的时候才知道楚晴被带走了。
之前姜肆虽然进了太子宫,可李三儿一直没给她安排差事,见薛檀对她亲近,他就叫她在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也是每天看情况和薛檀聊上几句话。
以前薛檀出门,初晴必定出门相送,然而今天没有。
薛檀找李三儿问了才知道她被人带走了。
他有些气愤,不是气姜肆,而是气梁安——从太子宫把人带走,却一句话也未曾禀报,显见得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怒气冲冲地上朝去了。
然而人到了朝堂上,他就整个人都清醒下来,一边听着朝臣们吵架,一边慢慢思索着。
他是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常的,楚晴不过是个家人子出身,一旦他表现异常,难免叫人侧目,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反倒不好,也不利于他调查消息。
他知道梁安,就凭借他一个人,肯定是不敢这么直喇喇把人带走,事出有因,而他父皇就是那个因。
而他父皇呢?
他虽然经常和父皇吵架,却也知道对方不是重色之心,多半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会把人带走。
刚刚一时愤怒上头,可仔细想一想,其中肯定有事。
他松口气,开始认真听朝堂政事。
不过,梁安这个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人还是可恨的,他狠狠瞪了梁安一眼。
梁安:“……”他冤死了!
作为薛准身边的第一得意人,他对薛檀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太子虽然年纪轻一些,但心思敏,他那会儿把人带出去的时候也犹豫过要不要提前告诉太子,可陛下都交代了不要惊动他人。
——能惊动的还能有谁?除了太子也没别人了好么。
唉,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把陛下推出去吧?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背锅挨白眼。
果然,等下了朝,薛檀就跟在队列后面,好似偶然一般站在梁安身边,阴阳怪气道:“大伴好大的威风啊。”
多的没说了。
梁安心里苦,面上却恭敬:“殿下说笑了,奴才不过是个阉人,何来威风可言。”我只是个奴才,您要撒气可别找我啊!
薛檀听懂了,冷哼一声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