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海棠花丛的被褥中醒来,赤足踏遍了云端的每个角落,没有找到一丝那人留下的气息,消失得就像他的来过只是一场梦。
方是昨夜在云仙居住了一晚,早上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赤足抱膝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明显的魂不思属。
他将带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也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如何相劝。照理子曦兄回来,不是一件喜事么?
不用看他当然已知道,这房子里没有子曦兄的影子。去了哪里?又走了?不回了?
这又是为什么?子曦兄对露法小姐的心不是早已着魔了么?两人之间还会有什么阻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露法小姐,吃些东西吧。”
“不管什么事,饿着了身体总是不好的。”
“露法小姐,该用午餐了,请您务必吃点东西。”
“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想我应该给韩先生或者莫师傅打个电话?还是君夫人,或者封先生?”
终于见着沙发上的身影动了动,方是想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情况,他一定不会再自我尝试,第一时间就会报这些人的名字。
看着她吃下半碗粥,她推碗时方是不敢再勉强,只立刻去厨房煮了一壶夜月,跟着她带上楼。
替她将茶放到窗台的木棉几上,仍不放心,“露法小姐,还请您再吃一颗冰璃丸。”
伊悠然没有拒绝,她现在正需要那种苦涩的味道。过去十几年当她受不了回忆时,便是靠这个味道慢慢品味过来的。
“露法小姐,还请你保重自己的身体。今晚在下就住在楼上书房。”方是也感觉有些累了,他整理了一下领结,使它略微松动,才躬身行礼,转身决定离开。
“你……不会后退的吗?”窗榻上靠着的女孩却突然向他开口,带着质问,却仿佛不是在问他,而问窗外的夜色,“从来没有想过吗……”
方是转回身,从她有些难以理解的话中整理了下思绪,才推推眼镜道,“露法小姐是想说在下为何不懂得知难而退是吧?在下并不知道挡在露法小姐面前的难究竟是什么。不过在下并不认为露法小姐对我的拒绝是我的难。”
“从在下决定要当你的执事那一天起,只有被迫离开你的身边才是在下不能接受的难。只要可以看到接触到你,即使被厌恶被拒绝,都不过是在下走近你的过程,在下从未把这个过程当做是难,当然不必后退。”
“假若有一个人你永远也无法走近,即使真的有一天走近了,也不过是你自以为对的假象呢?”伊悠然轻轻的笑了。这笑中,她的眼神望着别处,冷得黯然。
“在下不明白何为自以为对的假象?”方是很珍惜这样一次她愿意聊起心事的机会。虽然这女孩说起的心事,造句也这般深奥。
伊悠然却望着窗外,他的一句不明白,让她不愿意再说。
是啊,你当然不会明白。他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干预,都是强迫,都是霸道。
她怎么忍心勉强他呢?怎么忍心再一次强迫无辜的人来迁就她的爱情。
好的,子曦。
你说不见,那便不见吧。
第二日,便应舅父所求,搬到了天意楼。
搬到天意楼后,早上与舅父练拳,中午陪他下棋,傍晚去海边散步,便是一天。
天意楼只有三层,一楼是与武馆相连的弟子居所,有十来个房间,二楼只有五个房间,现在是舅父和封小神在住,三楼据说过去也是五个房间,她来之后重新碎了格局,现在只有三个房间,卧室,瑜伽室和书房。
方是不曾跟来,他留在了云端。记得那日他提着两份云仙居的早餐回来,子曦已经离开,他问,是否子曦兄不愿意留下?
方是么,这人本不该知道她与子曦之间真正的关系的,他知道的应该也只有表面上伊家所知道的那些,云卿是叶家在外的私生子,而叔叔是云卿义兄云亭这边的关系,子曦和子默是他们送过来她儿时的玩伴。
不过方是这人,不论看到什么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令人无意间便觉得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她虽然不愿与他多谈子曦的事,却也不必避着他,让他看见那日她因为子曦的事心情低落,茶饭不思,这要放在舅父和小姨面前,她却是不能。
因而到了天意楼,她仍和之前一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曾回来那么一次,不曾说以后再不见她。
今日回想起来,倒有一点奇怪。那日子曦那样说之后,她只顾着伤心,竟不知何时睡着了,再醒时已是第二日。
现在回忆,竟是记不起究竟是如何睡着的。
不过两日而矣,记忆竟像被洗过一样模糊。
她略略自嘲,怕是潜意识里不愿再多想那一刻吧。到此她便不再多想,只当自己神思太累,才会模糊入睡。
后来想起,若这一刻她能深思几分,或许不会被那人欺得那般容易。
…………
这一日,下楼用午餐,她不曾想到有意外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