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昭是在槐花茂盛的季节,将明宪的棺柩送到潞州的。
宋廷芬又经历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而这次的痛楚,甚至比见到若清的尸体从朔方军中运来时,更甚。
明宪是从弟夫妇唯一的孩子,宋廷芬讷讷自责,失信于托孤的亲人。
同时,他面对长女若昭,能够做的,就是催她回长安。
父女虽然具有同样的哀伤指向,父亲对于女儿也绝不会有半分埋怨,但宋廷芬仍然认为,最好的方法,不是相对落泪,而是尽快分离。
倘使时光能够倒回,宋廷芬一定不会坚持送儿子若清往长安求学。若清的迷失,若昭的艰辛,明宪的暴亡,都是因为,这些孩子,或被动、或主动地前往长安。
长安,那多少人在诗章中倾力赞美的庄严华丽之城,那帝国所有势力纠缠错节的中枢,实际上,就是一个晦暗的深渊,吞噬着年轻的生命。
只是,事到如今,表露出这样的情绪,又有何用?徒增若昭在哀伤自责之外的惶恐而已。
宋廷芬在他近五十年的人生路中,第一次感到深刻的无力,可他仍用若昭年少时熟悉的平静口吻,对她说:“彦明会回来的,你照顾好阿家唐时婆母的称呼和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