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从无人会为他掉一滴泪,从无人在意他。
唯独母亲。
母亲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光。
无数次他痛得近乎死去、想要就这么离开这个冷冰冰的世界时,他想的都是,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他得长大,长高,成为一个能挡在母亲面前、保护她的男子汉,能为母妃遮风避雨。
可如今……
他已经很聪明,仅仅只是那么几句话,就已明白许多的事。
原来从小他所受的苦难,有许多皆是自己母亲所为。
原来这束一直支撑着他的光,从来不是光。
帝长渊感觉头痛欲裂,膝盖、全身多处被野兽抓伤的伤痕,更是生生地剧痛着,近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转身便迅速地跑走,小小的身影跑在长长的宫巷。
一直跑一直跑,不知尽头,不肯停下。
小女孩快速去追他,可是竟追不上,很快,他就那么消失在视野里。
而帝长渊不知跑了多久。
这一年的冬天,又开始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笼罩着整个宫城。
仿若空气里,都凝结起令人窒息的悲凉。
他跑不动了。
在一破败荒凉的宫殿,四下无人,他小小的身躯倒躺在地上。
任由大雪一直飘、一直飘,将他的身躯一点点覆盖。
他像是晕死过去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着。
雪、越下越大。
视野里,只有茫茫的大雪,灰暗的天空。
他冷漠而疲惫的双眼缓缓阖上,再没有睁开的欲望。
鹅毛大雪落在他身上,覆盖上他的睫毛,覆盖上他苍白的脸。
起初是薄薄的雪,后来,越覆越厚,越覆越深。
他整个人,近乎彻底被掩埋在雪中。
闭着眼近乎昏睡过去的他,脑海里只有无数的画面浮现。
帝骁战等所有人一遍遍骂他:“贱奴!你就是个小贱奴!你这辈子只能给我当狗爬!”
“痛啊,叫啊!求饶给我们看看!”
“你这种小贱奴活在宫中有什么意思?简直是玷污这座皇城!”
父亲,那个高大威严的男人,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斥他:
“不要叫我父亲!你只是朕的耻辱!”
连一向怜爱的母亲,那面容神色也变得十分狰狞而凶狠:
“渊儿,你要站起来!你要努力!母亲辛辛苦苦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带着母亲飞黄腾达!
你做个什么废物?我宁惜才不养废物!”
一句又一句不断灌入耳膜,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朝着他涌来,涨潮一般将他淹没。
他在那里躺了两天两夜,整整两天两夜。
宁惜和琼嬷嬷回家时,没看到帝长渊,也并不在意。
他经常被人叫去欺负,也死不了,那些人不会玩死他。
多锻炼锻炼他,挺好。
整个宫殿里,也无人在意他的消失。
唯独、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宫中找了许久许久,所有帝长渊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依旧没有找到。
再次找到帝长渊时,已是两天后的深夜。
小女孩无意路过一荒废的宫殿,看到偌大的广场被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有一个人形的凸起小山包,在空旷中显得有些起眼。
她快步跑进去,白嫩白嫩的手不停去扒雪。
扒开时,就看到帝长渊躺在那里,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全身的皮肤被冻得又青又紫,恍若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小手伸过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一丝十分微弱的呼吸。
“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