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仲夏以来,北方的旱情愈发严峻,逃荒的难民成群结队逃往东边乞食。
商城县大门紧闭,衙役壮丁悉数上墙协防巡逻,全城许出不许进,只在数里外的官道上设置粥棚舒缓民怨。
县城下讨不到活路,几间粥棚的粮食也在日渐减少,流民们不得不啃树皮,吃木屑,煮野菜,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多了不消化,也无法排泄,无数难民因此肚胀而死。
近日,赵家庄外两里半多了几个施粥的棚子,据说是赵家族长心善,想为家中长辈行善积德。
只是这几个施粥的棚子令人疑惑不解,粥稠菜香不说,一天供应两顿,偶尔还能尝到半点酱油味。
虽然那若有若无的酱油味,就像滔滔江水里的一叶扁舟,但聊胜于无,对流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福报”。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粥棚每日都有粮食发放,流民却不见赵家庄一人走出。
赵家人自己也很诧异,他们赵家哪里牌派粥放粮了?
派粥这种事一般是官府来做,纵使赵家自己做,也不会如此大肆放粮,不然吸引来数千流民就糟了。
眼看着几天来汇聚过来的流民渐膨胀到数千,赵家人有些坐不住,族长更是召唤全体族人、佃农上墙协防。
这几千人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但经过几日的“施粥”调养,多多少少存了些气力。
赵家不知究竟是谁在施粥,但这粥水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供应流民吃到秋播。
指望官府接济也很难,眼下各府都在围剿闯贼余孽,军粮十分吃紧,而商城县的行政班子几乎被一锅端,正是“大脑失调”状态。
若是饥饿的流民被宵小之人鼓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家族长当即派人去县城报信,希望县城能匀出一些兵马给赵家解围。
就在族长忧心忡忡之际,忽然瞧见远方的尽头踏出一群武装分子。
两百多人精神抖擞,威风凛凛,即使面对数千流民的人群也丝毫不怵,甚至有闲心解开粮袋,拿出干巴磕牙的窝窝头递给周边的流民。
“噢噢噢!”流民们顿时发出一阵阵低呼声,纷纷伸手去拿,有时十只手搭在一个窝窝头上面。
若是有体格相对健壮的流民抢夺妇孺,便会被这些武装分子狠狠殴打。
随着武装人员抵达近前,赵家族长这才看清打头的是赵贵。
“快快开门!我带着援兵回来了——这都是南边李老爷的家丁。”赵贵嘴角翘得老高,身后两百多名家丁给他不惧数千流民的底气。
县兵溃败的消息早在县内传扬,但大家都不敢当真。
眼下看见赵贵与其他熟面孔返回,只觉得又怕又喜,怕的是与赵贵同行的乡勇没能回来,乞活贼击溃县兵,至此声威大振,喜的赵贵领来两百多军容严整的家丁。
甭管县城如何,赵家庄肯定是稳了。
不过老族长还是不能放这些家丁进庄,毕竟是外来的武装分子,不能轻易相信。
于是赵家庄抛下几個竹篮,将赵贵等人拽进庄子。
“三叔,为何不让这些友人进庄!他们可是我千辛万苦,打着保境护城的名义,从李老爷那求来的。”赵贵说。
“哪个李老爷?”
“就是那荡平黑风寨山贼的李老爷!”
“噢!原来是他。”族长指着庄外的人,“这些都是他的家丁,竟能如此严整悍勇?”
“他老人家是什么人呐,像这般的家丁,人家还有一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