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在许多方面都随了你,包括个子和长相。我晚了一年上小学,八岁才去,而二爸家的大姐五岁就上了,并且还跟上了学习进度,她可是爷爷的骄傲。
我还记得那时在学校的院子里,排着长长的队伍,老师们都异常忙碌。他们一边问着一些诸如数数、基本识字之类的基础问题,一边观察着我们的个头、自身反应能否清晰表达,以及四肢的协调能力,也就是简单地弯弯腰,用手去触碰脚背,看看自己的手能否从背后摸到腰的另一侧,或者能不能反手摸到另一只耳朵,那些测试稀奇古怪的。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好几个小朋友被淘汰了,其中也包括我,原因是不达标,我个头太矮了,矮到让大人们看着都心生不忍。奶奶很担心我会被欺负,所以就把我上学的时间推后了一年。不,我想另一个主要原因或许是因为我走路慢,奶奶怕我跟不上节奏,又或者是奶奶那许多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深深担忧吧。
如今回想起这些,心中不免感慨万千。那时候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奶奶的担心、自己的失落,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都交织在一起。时光悄然流逝,而这些记忆却如同珍贵的宝藏。
在我的小学记忆里,有那么一位特别的校长。他是我有意识中的第二任校长,身材高大,留着稍长一点的圆寸头,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匪气,反而更多的是儒雅。他长得很白,脸上还有酒窝,为人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偶尔还带着点小坏的那种笑。
后来,他竟成为了我的政治老师,那位最爱给我们讲故事的政治老师。他讲得最多的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还有小红帽、安徒生童话。当然,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们班上最受欢迎的老师,只要好好听讲,上两天课就能听到“福利”故事,考得好还能额外奖励故事呢,是不是很时髦?甚至还有柯南剧场版。毕竟那是在乡下农村,我们的知识面真的太狭窄了,能听到这样的故事实属不易,没人讲,别人也听不到。他是如此的儒雅,干净体面又不拘小节。
记得那是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老师忽然让我们转头看看窗外。于是,我们看到的便是已经身为校长的他在捡地上的纸张、空瓶子还有塑料袋。那一刻,我着实被震撼到了,毕竟从来没见过哪位老师这样做过。同学们倒是会时不时地打扫卫生,而语文老师看着我们一脸懵逼的状态,很是满意,接着便开始了他的演说。大概内容总结起来就是:看看人家都当校长了,还在做卫生,再瞧瞧你们,平时随地吐痰丢垃圾,一点也不讲卫生,你们以后也要做到看见垃圾能随手捡起来,这是一种美德,你们应该发扬,要以校长老师为榜样。最让人崩溃的是,他说就说了,居然还要让我们写五百字的随心感想。那时候他话音一落,回过神来的同学们瞬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可能心里都在骂,简直见了鬼了,这是什么奇葩操作?好魔性,特别是对于那些成绩不太好的同学来说,简直又多了一项作业,跟噩梦也差不多了。
哈哈,那一段时光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是无比珍贵的回忆。那位校长老师用他独特的方式,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颗讲卫生、爱美德的种子,即便当时觉得有些无奈和不情愿,但却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们。
我的人生旅程中,第一个绰号是这位校长赋予的。犹记得那天我和奶奶去买菜后独自走在小路上遇见他,礼貌地问了声校长好,他却忽然走近,比了比我和他的身高,而后笑眯眯地说:“你真的好矮啊,才到我的膝盖,脸也小,手脚都小,我觉得你的名字不符合你的比例,要不然我就叫你小不点嘛,看看多亲切,多贴切,快点,谢谢我。”说完还自顾自地点头,颇为满意。就这样,其他买菜回来的老师也都听到了,从此,我的这个绰号便不胫而走。后来的老师都知道了我叫“小不点”,甚至初中的老师偶尔也会提及。小学和初中距离很近,两分钟的路程,一个在坡上,一个在坡下。我们家因为爷爷的缘故住在学校里面,上学极为方便。
说起小学和初中的老师,素质差别真的很大。初中的老师基本都是本科毕业,教英语的老师过了六级,他们言语中很少涉及家长里短,更多的是关乎学生学业。而小学老师,不是在打麻将的路上,就是在买菜的路上,亦或是热衷于家常里短。我上小学的五年级之前,日子并不好过。人的歧视和恶念有时真的难以控制且传播迅速,尤其当这种恶念来自于老师带头时,那简直如同置身地狱般艰难,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那种痛苦难以言表。
曾经我想象中的王老师应该是很好的,我甚至对她有些恋母情结,即便她不是长发飘飘,即便她不是特别好看,但我总觉得她会是个很温暖的人。可事实证明,不要在幻想中就带着迷恋的眼光和别样的心理去看待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成为王老师的学生时,我满心欢喜。第一次被她抽中回答问题时,那种惊喜和紧张让我至今难忘,明明心里数的是九,回答时却说成了八个。王老师想都没想就当着全班人的面吼道:“你长眼睛看了吗?这是八个吗?这明明是九个,你手拿来干什么的,数数就这么简单还能错,站着听,直到下课。”那一刻,我的脸涨得通红,所有同学都看着我,我觉得无比丢脸。此后,无论我在她的数学课上多努力,考多少分,哪怕进步很大,也从未听他表扬过我。
同学们虽小,却也懂得感念。人啊,向来都是欺负弱者,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尤其像我这样家境不好,身体又有残缺的,老师不愿帮忙,有时这种不帮忙甚至会催化成山崩海啸般的后果。同学们会往我的书桌板凳上吐口水,最明显的就是上完厕所回来的同桌以及前后左右的同学,各种羞辱不断。我的座位靠前,老师就算下课看见了也不会管我更不说我告的状。老师们只是看着我,眼里有笑意,那是一种世人常见的、理所当然觉得我就该被如此对待的笑,那是一种顾及爷爷身份而自己不愿出手的表情。后来,我选择了打架、骂人、反击,他们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回敬他们,彼此攻击对方的敏感点,用那杀人不见血的话语谩骂。
这些经历虽痛苦,却也让我更加坚韧。它们如同一颗颗尖锐的石子,嵌入我的记忆深处,时刻提醒着我曾经的不易与挣扎。
同学,他们最常骂我的便是“没妈”“跛子”,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刀子般扎在我心上。终于,在忍无可忍之时,我爆发了,与他们在地上撕扯扭打。我骂那个女同学“你也没有妈妈,你爸爸才走的远,还不是跟着奶奶,你奶奶还不管你,你以为呢,你才是没人要。我至少还有爷爷奶奶在管我。看看你中午吃的饭菜,狗都不吃!”,对另一个男孩则说“你妈妈是上门子做暗门子的,有什么好得意的”,用着当时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去回击,去辱骂、推搡、抓挠,我们三个人打成一团,而另一个女孩虽不吱声,却是挑拨离间最多的那个,常常在一旁观战。
就因为这一架,我竟把他们打服了,我成了这四个人的小组长,连那个旁观我们打架的女生也服我了。当王老师询问时,他们竟异口同声说是摔的。问我时,在他们仨都看向我的那一刻,我也说:“嗯,对,我们摔的。”王老师满脸的不信,却也无可奈何,连惩罚的理由都没有了。我们四个都不是讨她喜欢的孩子。是啊,那些我们骂向对方不能提及的伤痛,是王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的,我们虽小,但毕竟也有十岁了,我们都能听得懂,何况她还解释得那么清楚,只差没有指名道姓。看看谁哭,谁脸红脖子粗,谁低的头快到书桌下面了,不就一目了然吗?这一切,或许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吧。
回忆起这些过往,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那是一段充满伤痛与挣扎的时光,然而,也正是这些经历塑造了如今更为坚韧的我。那些曾经的辱骂与打斗,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深处,提醒着我生活的不易与残酷。但我也明白,在那黑暗的时刻,我没有屈服,而是选择了勇敢地抗争。
那段时光后来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同桌的女学生总会给我带她家的橙子,那青皮大大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咬上一口,香甜可口,那滋味成为了我之后很长时间的期待。我会给她耐心地讲解她不懂的题,而她也会借给我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钢笔,我们会一起说说笑笑,那笑声仿佛能驱散曾经的阴霾。
后桌的男孩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上课不再老是踢我的凳子,也不在我不在时用刀在我的课桌上刻画那些又长又深带着辱骂性话语的痕迹。他开始听从我的安排,而我也会用心地教他们我所会的学业知识,毕竟在我们四个人中,我的成绩还算可以,毕竟我是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