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深夜,总是如此难熬。朱阿牛吃了药,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想象着窗外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他宁愿相信雪花是温暖的,将这个冰冷的城市覆盖,也将他长满枯草的心覆盖。
他也在等待杨水妮的信息。
很奇怪,这些日子里,只要收不到杨水妮的信息,就是吃了药他也无法入眠。杨水妮的信息其实就是一味药,让他安然入眠的良药。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期待着手机突然发出声响。等待的过程焦虑而又茫然,杨水妮成了他每个夜晚牵挂的人。
他会想起她那张苍白的脸,积满泪水的眼睛。也会想起她抱着黑色的塑料骷髅头,发出痛苦而又无助的尖叫,孤独的潮水将她淹没。此时,她在干什么?朱阿牛的心抽动了一下,疼痛极了。他伸出手,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冰凉,像一只死去的僵硬了的青蛙。朱阿牛想发个消息给杨水妮,问候她一下,但还是将手机轻轻地放回了床头柜。
这时,朱阿牛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朱阿牛心里一惊,他十分害怕妹妹朱阿芳突然站在床头,和自己说话。
黑暗之中,他看不到朱阿芳,他竖起耳朵,分辨了一下,发现不是妹妹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儿沙哑,来自家门外的楼道上。
朱阿牛的头脑立刻变得特别清醒,知道今晚的药又白吃了。好奇心让他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卧室。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后,一只眼睛凑在猫眼上,往外面张望。楼道里的灯光还是那么昏黄,不是那种让眼睛舒服的亮度。他看到一个背影,男人的背影,那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风衣领子立起来,看不到他的脖子,只能够看到他长长的头发,那头发显然没有梳理过,乱糟糟的。朱阿牛想起了自己曾经留过的长发,他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孔,心生疑问:此人是谁?
***在白谣的家门口。
男人说:“白谣,我知道你在里面,开开门好吗?我们好好谈谈。”
朱阿牛没有听到白谣的回话。楼道里陷入了沉寂,昏黄的灯光下,那男人的背影在朱阿牛的眼中变得虚幻。
这真的是个人吗?
朱阿牛内心产生了疑问,身体禁不住瑟瑟发抖。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情绪,咬紧牙关,不想让那虚幻的影子听到他细微的颤抖的声音。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话:“白谣,我说过了,我不会放弃你的,无论怎样,我只爱你。我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改了,再不会让你伤心了。我真的爱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白谣,开门吧,我们好好谈谈。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你开门。除非你不出门,你只要出门,我就一直跟着你,到你原谅我为止。”
他说完话,楼道里又陷入了沉寂。
朱阿牛眼珠子瞪得发痛,仿佛要飞出去。他从猫眼中收回目光,转过身,轻轻地靠在门上,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手背很凉,眼皮也很凉,在这寒夜里,手背和眼皮擦不出暖意。眼睛恢复正常后,朱阿牛还是没有听到白谣的回应。
他也清楚,白谣一定在家里,也许,她的眼睛也透过猫眼,正审视着门外落寞而又虚幻的男人。朱阿牛突然觉得白谣有点可怜,男人找上门来求她原谅,这也是一种侵犯,她一定十分恼火和无助。如果白谣开了门,拒绝男人,男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对她下毒手?
朱阿牛越想越恐惧。
大脑中的那只老鼠似乎又冒出了头,蠢蠢欲动。朱阿牛憋着一口气,脸部肌肉抽搐。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的情景:那男人突然抬起脚,猛烈地踹门,门在颤抖,屋里的白谣惊骇极了,死死地用肩膀顶着门,浑身颤抖。门被踹开了,白谣被撞倒在地上,睁大惊恐的眼睛,束手无策地看着野兽般扑上来的男人……朱阿牛胸中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他打开了门,一步跨了出去,站在门口,喘着粗气,说:“你是谁?”
那男人转过身,冷冷地注视朱阿牛。
男人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的模样,但他的眼神还是十分锐利。他冷冷地对朱阿牛说:“关你什么事?”
朱阿牛说:“半夜三更的,你在这里说话,影响我休息了。况且,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说:“你管得真宽。”
朱阿牛说:“你还是走吧,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男人冷笑着说:“报警,你吓唬谁呀?我找我女朋友,关你什么事?你就是报警,又能把我怎么样?”
朱阿牛无语。
这时,男人身后的门开了,白谣走出来,然后关上了门。她没有理会男人,而是和他擦身而过,来到朱阿牛的身边,一手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笑靥如花地对男人说:“你来找我,当然和他有关系,因为他是我新的男朋友。你算什么,顶多就是我的前男友,我早就和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
朱阿牛听了白谣的话,心惊肉跳。
男人瞪着白谣,说:“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白谣说:“真不要脸,我要还爱你,会离开你吗?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男人脸色更加苍白了,像一张死人的脸。
白谣对朱阿牛说:“我们进屋吧。”
说完,她走进了朱阿牛的家里,朱阿牛也跟了进去。白谣关上了门,说:“朱大哥,你都看到了,这个家伙还是找到了我,我不会再和他重归于好,我只要和他好了,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去找那个可以当他妈妈的老妖婆。”
朱阿牛叹了一口气。
男人在门外哀叫了一声:“白谣,你骗不了我,我还会再来的——”
白谣笑了笑,说:“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