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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是日春(1 / 2)

是日春,满园春色。

京城昨夜里下过一场细雨,朦胧润物,今日里枝叶碧得滴水,几只喜鹊压梨花。

今儿个乃齐国公府大郎大喜的日子,梨花从齐府满芳园探出墙,花落宾客席。

几个京城才子,实则是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举杯吟诗歌赋完梨花,后又扒着屏风看女客席。

那皆是未出阁的姑娘,雀儿似的嬉笑。

“诶,我家燕儿真好看。”

一个握着折扇的公子推开他,“去去去,你与你家燕儿都已议亲,来这看什么,别挤着我看。”

“自然是来看燕儿,陈兄是来看什么的。”

“自然是来看美人。”

“美人,这里这么多美人,陈兄看得过来吗?”

那人摇摇头,“本公子要看的呢,乃京城第一美人。”

旁边的公子哥都围过来,“京城第一美人?何许人也,能比得过醉花楼的花魁?”

男子打开折扇,“百倍,千倍。”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是这群自诩为才子里刚中了举的,他才高气傲,“陈兄这是说笑,未出现在本公子诗画里的,都不算美人。”

“是呀,这京城第一美人,也得我们几个见见评评,陈兄是在哪见的,哪评的,怕不是在梦里。”

众人哄堂大笑,捧腹嘲讽。

男子扇着折扇,摇头无视这群蠢材。

他想起一月前,清明雨落纷纷,他忘记带伞,忽而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伸出纤手,白如玉瓷,赠了他一把梨花画油纸伞。

他拱手道谢之际,清风吹起车帘,就在那时,他见到了妙人,愣了半晌。

“来了。”

公子哥们笑道:“什么来了。”

男子折扇扬起唇,“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顺去目光,望向门庭,倒要看看是何等美人。

却在看见的那一刹那,笑容僵住,皆屏住呼吸。

一树探出的梨花枝下,娉婷走来一个女子,肌如羊脂白玉,那张摄人心魄的绝容略施粉黛,淡扫娥眉,我见犹怜。青丝挽起,斜插两根碧玉簪,垂着晶莹流苏,步摇微晃,一袭月牙白莲花纹云裳拖曳,她身姿端庄,手肘间挽一条淡蓝色披帛,随风飘扬。

若说诗词比美人,那她便美若一首清冷的诗词,暗香浮动,皎若云纱。

总而言之,她的美朦胧,让人抓不住。

而唯有诗词里的仙子是抓不住的。

众人赞叹,“京城竟还有这般不可方物,美若天仙的女子。”

男子笑道:“试问,这算不算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算,何止是京城第一美人,我此生所画全数女子,也不及她半分姿色。”方才那个自恃才高的举人望着门口失神,“不知这是哪位大人家的姑娘,叫何名字,我好作画写诗,让全京城知道,这京城第一美人有名了。”

男子答:“林尚书家的,芳名惊雨。”

“林惊雨?从未听过林尚书家还有个二姑娘。”

男子折扇一顿,神色微变,“乃府中妾室所生,是……庶女。”

其中一人唏嘘,“嗐,可惜了,是个庶女,我娘是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庶女的。”

旁边的人鄙夷,“那也是林尚书家的女儿,你若能娶到她,就烧高香谢祖坟吧。”

“都别说了,林二姑娘过来了。”

他们口中的林二姑娘朝女客席走去,途经屏风,众人纷纷想近览芳色。

“你过去点,让我再仔细瞧瞧。”

“你怎么不过去。”

“我过不去了。”

“我也过不去了。”

就这样你推我攘,屏风骤然倒下,一众公子哥摔了个墩。

惊得女客席众小姐尖叫,以及途经的林惊雨心弦一颤,那屏风朝她倒来,无任何躲闪之地。

闭眼之际,一只骨节嶙峋的手扶住屏风。

林惊雨微微抬头,入目是一身月白长袍,下摆渲染山水墨画。

男子生得清隽如明月,眉如远山,剑眉高鼻,门外投来的斜光勾勒在他颀长的身姿。

很瘦,看着有些病弱,苍白。

林惊雨欠身,“多谢公子。”

“无事。”

他颔首,目光在她脸上未有半分停留,扶正屏风,走向一个华衣锦袍的男人。

男人宝蓝色华衣上用金丝绣有蛟龙,应是当今太子无疑。

众人朝拜,林惊雨俯身,微微抬眼望向权力。

*

女客席,林惊雨握茶,她身份低微,只能坐在偏僻的角落,安静地听女眷们讲话。

“那群登徒子,定又是不学好偷看姑娘,然后在背后议论哪家姑娘最好看。”

“姐姐莫气,大不了姐姐再看回去,话说姐姐觉得在场哪位公子最好看。”

“我看,方才那位扶屏风的公子生得俊俏,不知是哪家公子。”

“他?三皇子殿下,萧沂,模样是俊,但出身不好,乃是宫女所生,亲母早死,丢在永巷,是个无权无势,不受重用的皇子。姐姐要挑他,还不如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岂是我们能高攀的,再且,我觉得三皇子生得要比太子殿下好看。”

“那姐姐也死了这条心。”那女子继续道:“姐姐刚搬来京城不知道,可这京城谁不知宰相千金,金枝玉叶的长孙小姐喜欢三皇子殿下,那长孙小姐刁蛮得很,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女子初来乍到,不想惹事,慌忙摇头。

二人小声嬉笑,注意到角落的林惊雨。

“从前是我井底之蛙了,不知京城何等繁华,更不知京城还有此等美人,像那墙头探出的梨花,满园春色都不及它。”

“莫说你,我在京城待了十七年也未见过此般的绝色。”

女子转身,笑着问喝茶的林惊雨,“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刚搬来京城的吧,不然我怎不知京城还有这般好看的小姐。”

林惊雨抿了口茶,浅浅一笑,“姐姐谬赞了,我自小住在京城,只是体弱多病,不怎么出门。”

“难怪。”她望着眼前的姑娘,弱柳扶风,那张脸,那身段,像是雨后梨花,一掐能掐出水来,叫她一个女子都心生怜爱,想要保护她去。

她羡慕道:“小姐生得如此美丽,不知以后便宜哪家郎君,万不能是方才那群自诩才子整日遛猫逗狗的纨绔。”

“妹妹莫担心,这位小姐的眼光定是比我们高,小姐觉得,在场哪位公子能入你的眼,也好让我们看看哪家郎君如此幸运。”

林惊雨淡然一笑,“我所求不多,样貌与家世差点不重要,是个品行正直的人就好,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全听家中安排。”

两个小姐面面相觑,纷纷感叹,如此美的姑娘怎是个无欲无求的。

林惊雨弯起眼毫不在意,她慢条斯理倒了杯茶,轻轻吹了吹,茶面波澜微荡。

她自然无欲无求,因为她要嫁的从不是什么世家公子。

她志不在此,她要去的是权力巅峰。

林惊雨抿了口茶,眼眸波光流转,野心溢出,她自小就认定,她不要真情,在这世上唯有权势与金钱才是真切的。

而在这世上,能帮到她的,普天之下,唯有储君。

*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齐恒也成亲了,砚舟你也得趁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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