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林惊雨睁眼,她本抱着必死之心,却不承想下面的是河,且歪脖子离水面只有。
气泡滚动如珠,从她鼻腔喷涌,林惊雨憋气,好在她会水,好在离岸很近。
林惊雨探出头,水糊得她眼睛生疼,她眯着眼,缝隙间,她看见火光摇晃。
大晚上,哪来的火光。
正当她以为自己是真摔死了,一切都是幻觉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又见面了,林二小姐。”
是萧沂的声音。
这更让林惊雨觉得,自己已经摔死了。
可鼻腔,和眼睛的因水而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林惊雨抹去眼睛上的水,她睁大双眼,视线渐渐清晰。
只见月光照得大地惨白,萧沂坐在礁石上,手中拿着火把,光在他清隽残留水珠的脸上浮动。他俯下身,望着扒着岸一脸茫然的林惊雨,近在咫尺。
萧沂勾了勾唇。
“记我一辈子?想跟我一起死?”
他的话,有些令人浮想联翩。
林惊雨蹙眉,脸上浮起红晕,“你就一直坐在这,偷听我讲话?”
“嗯,听你超度我两个时辰,真聒噪。”
“殿下真闲,殿下为何不喊臣女下来。”
“我在上面的时候就想叫林二姑娘下来。”萧沂蹙了蹙眉,像是感到委屈,“只是林二姑娘心狠,竟毫不犹豫松开了我的手。”
“是殿下叫臣女放手的,臣女不敢不从。”
她语气软柔可怜,听得更委屈,像他的不是。
萧沂哑口无言,他确实这般说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道:“林二小姐下次,可以听我说完话。”
希望再没有下次。
林惊雨伸手,“臣女腿无力,殿下可否助臣女上岸。”
“巧了,我的腿也有些问题。”
林惊雨此刻才注意到萧沂的腿,哪是有点问题,一根树枝竟生生穿过他的大腿,大片衣衫被河水冲泡成粉红色,而伤口处还流有鲜红的血。
原来不是月光惨白,他这张脸本身就苍白,如今是雪上加霜。
“怎么弄的。”
“掉到歪脖子树上时,刚好有根上长的树枝。”他轻笑一声,“好在先落树上的不是林二姑娘,不然今日所见,就是一具尸体了,不知我那皇兄得伤心成何样子。”
“谢谢。”
萧沂笑容一顿,像是什么听见什么新鲜玩意,“你说什么。”
林惊雨抬头,真诚道:“今日,谢谢殿下,若不是殿下,臣女或许真葬身大梵山。”
歪脖子树一次,崖上握剑也是一次。
总而言之,今日她由衷地感谢他。
她的眼睛在火光下,因沾水而亮晶晶的。
寂静片刻,萧沂伸出手。
“殿下的腿不是伤了吗。”
“伤的是腿,手还是有力的。”他握住她的手,紧紧拽住,将她拽了上来。
林惊雨拧着裙子上的水,她忽然想起崖上还有阿姐,于是她慌忙道:“二皇子刺杀太子,可阿姐还在上面,我们得快去救他们。”
“单枪匹马?我可不想送死,况且林二小姐还是想想我们该如何走出去,以及……”
萧沂顿了顿,偏头望向草丛,那里有双绿眼,饥饿地盯着他们。
“如何在狼口下活命。”
林惊雨一愣,扔了湿答答的裙摆,折身往河跑。
萧沂拽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我跳回河里躲躲。”
“你当狼是旱鸭子?”
林惊雨急道:“那怎么办,死在它嘴下?”
忽而嘴上覆住一只手,林惊雨瞪大了眼,手又离开,比了个竖。
“嘘,别说话。”
林惊雨点头,狼一点点向他们走来,似在准备袭击。
“火把拿着。”
林惊雨抱着火把又点头,下一刻,狼迅速向他们袭来。
林惊雨闭上眼,她心跳如珠子断线,四周黑暗,她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以及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
紧接着在狼的哀嚎声里,男人沙哑的笑声响起,“林二小姐,我们活了下来。”
林惊雨缓缓睁开眼,火光摇晃,有些刺眼,地上躺着一只痉挛抽搐的狼,狼颈上扎着一根树枝,树枝有些眼熟。
林惊雨一惊,去瞧萧沂的腿,上面是个血窟窿,正汨汨流着刺眼的血水。
他的唇苍白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死掉,他动了动唇,“林二小姐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死。”
下一刻,他的头倒在她的肩上,炽热的鼻息喷洒。
林惊雨一愣,后又抿了抿唇,“我没有担心你。”
他毫不在意扯了扯唇角,“也是,林二姑娘,是没有心的人。”
紧接着,萧沂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他睁开眼,林惊雨撕破裙摆,扯了条长布,掀了他的衣袍,将布裹在他的腿上给他止血。
萧沂按住她的手,“林二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殿下若不想失血过多而亡,就乖乖把手拿开。”她语气温柔,像是在哄他,仿佛他就是她所救下的小兔子。
林惊雨忽而不合时宜道:“光一根树枝就能射死一只狼,殿下武力深厚,猎术不精?殿下怕是哄骗人的,臣女的兔子,殿下分明是故意射死的。”
“那只兔子伤得太重,光是涂点药简直杯水车薪,倒不如给它个痛快,就像如今的我,也难以走出这片黑暗,兴许下一刻就成野兽的口中食物。”
林惊雨咬了咬唇,“我不会丢下你的,回去的路,我们一起走,我会扶着你,当然,你最好也腾出一只脚自己走。”
萧沂点头,“林二姑娘放心,我是伤了,不是瘫了。”
“不过,那便有劳林二姑娘了。”
*
林惊雨扶着萧沂一瘸一拐沿着河流走,她发现一个洞穴,指着道:“眼下天太黑了,火把也快要燃尽,不如我们进去歇息,等明一早再找回去的路。”
萧沂虚弱道,“好。”
洞穴还算干燥,萧沂靠在岩壁上,昂起头喘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伤确实要人命得疼。
火光摇晃,萧沂偏头,朦胧间瞧见一抹青色身影,是林惊雨的。
不知在忙乎什么。
随她去,他现在累极了,想睡一会。
可紧接着,额头是一片温热,迷迷糊糊间,身上窸窸窣窣,一只冰凉的手,拨开了他的衣裳。
有些痒,有些难受。
萧沂蹙了蹙眉。
林惊雨解开他的衣裳,他唇已白得像个死人,全身上下滚烫得可怕,怕是再不处理伤口,就要因发炎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