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逍遥区法院差一个副院长了,蒋关系想升迁一篾片儿,他知道,官大一篾片压死人呢。
蒋关系当个几天兵,两颗上门牙撩掉伸起多长,说话先要慢慢地拉开嘴皮,不说话,又才慢慢地合上嘴皮,一看样子,没有几个人喜欢他。
在部队上操练的时候,却步子迈得整起,声音喊得洪亮,随时都是
“一二一,一二一”地在喊,黄连长也是把他当个瓜娃子在用。一般来说,人长得丑点,也就不要去显山露水了,丑自己的呢,但是他却不,越是哪里热闹,他越是往哪里挤,十处打锣,九处有他,他还要把他的丑,丑得亮堂,或者他压根儿就忘记了他的丑,或者就是不以他的丑为丑了,要是再有人用一下他的丑,他就越被用越来劲了,以丑掩丑,大家从心底里都讨厌他了。
可也是哦,一颗露水一苗草,他当个班长,班里有个兵,叫二娃子,恰好是市上组织局老局长赵道德的儿子。
蒋关系他想,在这个踏踏,要是赵道德那个老东西打一下喷嚏,地球都要抖三抖了,他心眼子就用在这上边去了。
他老家的日照,海拔,温度,土壤都合适,出产好天麻呢,他探亲回家的时候,鼓起干牙拔劲,买了几十斤,执意带来要送给赵道德呢。
这天麻也贵,他也是打撞险哦。说是人悖时的时候,喝凉水都呛死人,屙个屁都砸脚后跟,但是时来运转的时候,顺风顺水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死马都可以给医活转来呢。
他想,万一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呢。他叫二娃子,带他到赵家去耍,当然也是夹带上了那几十斤天麻,说是要拜访老首长呢。
没有想到,这赵道德,一看到蒋关系送的是天麻,立马用手摁,用嘴舔,用鼻闻,扳开,戴上眼镜瞅看,小老人家鉴别出来了,连连说:“好东西,好东西,是个好东西呢”。
蒋关系的脑壳一点一的望一望一点的,嘴巴张呵呵地,本来想说:“这个是不是请首长关心一下俺呢,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呢,这兵当完了,就要从哪里来,就又回哪里去,回农村了,就要过面朝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打牛大胯,过着弯弯犁头水牯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了,但是他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呢,他想,这个想法要是说出去了,自己也就真是有点猴儿财神了,也就太功利了嘛,首长一看穿了,也就没有意思了,还是不说的好呢,不说也是一种说呢,说不定还是一种最好的说呢,有时话就是多余的呢,人家首长也是吃米的呢,还比我们先端多少年木头壳壳碗呢,我心里的这点小九九他不懂吗,出在他们手上呢,他们这些人,上人无数,阅人无数,都是人精,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人可以倒着走路,手板心可以给你煎鱼吃呢。也是哦,你看这,人家赵道德反到关心地问他了,说:“小鬼,叫什么名字呢”,他忙一个立正,左手掌贴着裤缝,右手掌举齐眉,说:“报告首长,我叫蒋关系”,赵道德乐呵呵地笑着说:“哦,你还叫讲关系,我还以为是讲感情呢,是哪里人啊,父母安在”,蒋关系忙说:“父母都在农村哦,中国标本式的农民”。
赵道德说:“你有什么事吗?”,这蒋关系,人是丑了点,但还是有些机灵,这回真差点叫首长给问出事来了,他立马警觉地说:“我蒋关系,一点心意,没有什么事,没关系”,赵道德笑了笑,说:“哦,叫蒋关系”。
没有好久,这赵道德碰到部队长姜合适,说:“这个呢,你们的兵蒋关系,人还是不错的嘛”,姜合适心想,赵道德这么大的干部,我几千兵,他单说这个蒋关系不错,都是吃米的,哪个不懂呢,问题是姜合适还认不到这个蒋关系呢,姜合适立马说:“是对的,是对的,你首长说的是对的”。
姜合适回去一查,还真有这个蒋关系,就喊来问说:“你这个兵,走上层,架天线,毛里看不出逑来呢,逑毛没有一根是伸展的呢,锤子哪个想得到,上边还有人给你打招呼呢,你蒋关系还有这个关系嘛,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呢,有啥子给要说出来呢,鸡肚子怎么知道鸭肚子的事呢,我又不是钻到你肚子里的蛔虫”,蒋关系想,这狗日的,几十斤天麻没有白买白送,硬是四两拨千斤哦,硬是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撬动地球哦,人家是顺着毛毛在摸了,我用对药了,这回还是要说出来呢,总不能茶壶煮汤圆,倒不出来呢,要不人家还真以为我蒋关系没有那个什么意思的,是一个榆木疙瘩不开窍呢,再退一步讲,人家把肉都给你喂到嘴边了,你不晓得开口,万一机会叫他人撸起走了呢,坐失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