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客人络绎不绝,赵广安回来时已卖完了四石粮,客人们抱怨不止。
舀粮的伙计们动作越来越慢,宛若好多天没有吃饭似的,见他回来,立刻七嘴八舌的告状。
赵广安笑着听了会儿,俨然一副有耐心的模样,高声道,“大家莫急,挨个挨个说。”
说着,目光看向昏暗的柜台,扬手指了指隔壁。
害怕客人闹事,梨花抱着镰刀坐在柜台后,见赵广安扬手,急忙跑向后院,扯足嗓门喊,“阿婶,阿婶...”
她拉开后院的门,但听一阵急切的车轱辘声,同时,隔壁院门‘呀’的一声,响起妇人惊喜又刻意压低的嗓音,“来了。”
院里的行李收拾妥当,梨花不愿她们看到,掐着童声道,“我叔伯回来了,以防沾到晦气,劳烦阿婶走前面...”
想到院子里放过那么多死人,妇人还真不想踏进院里,回道,“好。”
她回头喊家里人,很快沿着巷子走了。
这时,刘二赶着车到了近前。
离开时九辆车,回来只有两辆,刘二在前,赵二壮在后。
赵二壮脸色不好,下车后丢了牛绳,径直往院里走,刘二盯着他的背影,小声与梨花道,“大东家要守粮食,不愿意回来。”
本该三东家随队伍出城的,牛车走出巷子后,大东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说三东家的朋友在铺子等他,让三东家去瞧瞧。
三东家一走,大东家就自己召集大家伙继续走。
走到城门边也不见三东家人,他这才琢磨过来不对劲。
他拽着牛进院,“三娘子,这么多东西,两辆车怕是装不下。”
院里没有燃灯,刘二只能瞅见模糊的轮廓,叹道,“要不是老村长还在城里,赵二郎恐怕也回不来。”
梨花安慰他,“无事,要搬的行李我和堂爷他们归拢好了,两辆牛车完全装得下。”
说话间,赵二壮抱着老村长走了出来,“我阿耶如何安置?”
他语气很差,好像谁借他钱没还似的。
梨花过去牵他衣服,“堂叔,村长爷受不得颠簸,先往车里铺些软和的物件再让村长爷躺上去吧。”
赵二壮低头看了眼小姑娘的手,憋回一肚子气,“我大兄他们呢?”
都走了,赵大壮他们回来不见人,肯定会像无头苍蝇似的。
梨花思索道,“你们走,我和刘二叔留下等大堂伯。”
赵二壮定是跟赵广昌起了龃龉,恨屋及乌,约莫看她也是不喜,她仰起头,清澈的眼满是天真,“堂叔,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是。”赵二壮否认。
他只是跟赵广昌吵了一架,与梨花没有关系。
见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望着他,他放软了声儿,“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堂叔心里乱...”
“三娘,你和你阿耶他们先走,我留下等你大堂伯...”赵二壮没有诓骗梨花,他心里乱得很,阿耶病重,大兄又不在,再出什么事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梨花松开他,抱起一床竹席铺开,“村长爷离不得人照顾,你跟着罢。”
赵二壮顺势将老村长放竹席上,不赞成道,“还有你四奶奶呢。”
真要把小姑娘留在铺子里,他良心不安。
“四奶奶与我阿奶不对付,我怕她们把村长爷气死了,有你在,也能劝着一些。”梨花一锤定音,“堂叔,你别担心我,大堂伯他们一回来,我们就去城外找你们。”
赵二壮垂着眼,没有立即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