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融灯的难耐、焦躁、痛楚像是慢慢熄灭的燎原之火。他抵住沈岳溪的肩膀,失神了般的喘息,忘却了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应该做什么事。
仿佛一条干渴的鱼儿落入水中,短暂的僵直过后,甩了自己的尾巴,张开自己的腮渴求的呼吸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谢融灯终于从这种糟糕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这种清醒的过程并不是一下子就完成,而是逐次推进,就像是一个踩进沼泽的人从泥沼里一点一点挣爬出来,最后猛的一下脱掉沉厚的泥浆,重获新生。
不,或许要好一些……好很多。
毕竟陷进沼泽挣爬的过程充满了面对死亡的痛苦与恐惧,而他刚才的状态……似乎并不是这样。
很舒服,整个身体都飘飘然,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欢愉中去,有很多的烟花在脑海中炸开,除此之外,什么都记不清。
冷风从脸上轻柔卷过,粗重的呼吸声变得平缓,他缓慢松开手,“抱歉,岳溪。”
刚才,自己对岳溪又一次做了……不太好的事情。
是的,又一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毛病,每当修炼到一定的时间,思维就会开始混乱,之后,记忆模糊、不清晰,但对岳溪,肯定做了不太妙的事。
他开口,嗓音艰涩:“我最近……状态不太对……”
年轻的小师弟本应该指责他。
他也希望沈岳溪指责他——
但小师弟只是笑,嗓音轻柔的安抚他:“没关系,我不在意的,谢师兄你也别在意这件事。”
“我知道是最近谢师兄专注修行,压力比较大,需要通过一些渠道来发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日光从云后洒落。
小师弟伸手从旁边取过什么东西,像是献宝一样送到他面前:“铛铛!谢师兄!你看!好看吧!”
密稠的眼睫低垂,谢融灯视线的焦点落在花篮上面。
那是一个花篮,花篮装着花,红叶红瓣,重重叠叠,叶脉清晰可见,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
很漂亮也很华丽的花。
“我从后山的山洞里找到的,觉得它很好看,就挖来送给谢师兄了!”少年欢快甜腻的说着。
“谢师兄喜欢吗?”
他的房间已经有很多小师弟送过来的花了。
但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过这个花养起来要不见光,见光的话,一天左右的时间就会死了,我得找块黑布把他盖起来。”
沈岳溪从纳物袋里取出一块黑色的帕子,盖在花上,脸皱了起来,嫌弃道:“但是这样就不好看了。”
谢融灯朝沈岳溪伸出手。
那双手比正常人还要苍白些,如同冷玉一般,指骨的交接处更像是剑一样的锋利。
他轻声道:“没事,给我吧。”
沈岳溪将花篮递给了他。
谢融灯看了下房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放置地方。
那是房间一处背光的角落。
他拿了一个适合的花盆,将花篮放在其中,黑布依旧盖着,没有揭开。
沈岳溪跟在他身边,蹲了下去碎碎念:“要不我们还是把黑布揭开吧,虽然见光一天的时间会死,但起码能看见它的美丽。”他脑袋歪了歪,“这样算……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吗?
手指滑过那块黑布,谢融灯沙哑道:“遮挡并不会让它的美丽消失,尽管存在黑暗之中,它的美丽依旧存在,无人可以抹去。”
“我见过它美丽的样子,它美丽的样子便会存在我心中,是否得见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沈岳溪合掌,赞叹道:“听起来好有哲理性!”
“哲理性?”谢融灯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沈岳溪弯了弯唇瓣:“就是说谢师兄说的话很有智慧啊。”
“如果这样说的话……”谢融灯迟疑道:“那岳溪你的话其实也有你自己的智慧。”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万事万物的思考,那份思考便代表了那人最本原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