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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存仁虽然顶着福建巡抚的文职官衔,但他是武将出身,行事完全是武将的做派,来到上饶后,把巡抚行辕设在自己的中军大营里,倒也符合战争时期的特点。
中军厅里,张存仁居中而坐,上饶城中的文武要员分列两旁,一名清军斥候跪在地上,大声禀报军情。
“据卑职探查,南蛮平江营和长沙营这几日一直在打造攻城器械,仅白鸭嘴军营一处就有上千名工匠长夫,已经打造了半截船十一具,攻城云梯三十余具,飞桥五十余具,撞车五具,木驴车不计其数……”
“混账,满口胡言!来人呐,把这厮推出去砍了,首级挂辕门示众!”
张存仁脸色铁青,突然一拍桌案,命亲兵把那个斥候按倒,连抬带架出了大门,那斥候不停大声喊冤,张存仁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上饶知府吕杰俊左右看了看,上前两步,跪倒求情。
“军门息怒,斥候在外探查军情,未必次次都能查得准,城中正是用人之时,还请军门饶他一命。”
“不行!不过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南贼绝计打造不出这么多的攻城器械。这恶贼胡说八道,乱我军心,一定要斩了他!”
事关军心稳ding,文官武将互相看了看,没人再敢上前劝说,吕杰俊磕了个头,告罪起身。紧接着,外面响起一通催命鼓,时间不长,行刑的军官进来禀报。已经把那个斥候斩首示众。
张存仁点点头,对他说道:“张九命,你去白鸭嘴走一趟。看看王进才到底在干什么,他们打造了多少攻城器械,一定要探查清楚。”
张九命是他的亲兵队长,二十年前就跟着张存仁投身军旅,在战场上几次救过张存仁的命,张存仁也几次救过他的命,虽然是上级和下属。也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作为张存仁最信任的心腹将领,张九命办事一向稳重可靠,而且胆大心细。由他去探查军情,绝对不会再搞错。
张九命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张存仁站起身。来到大厅里摆着的几具清军尸体前蹲下。再次仔细查看。
这些清军尸体基本上都是正面中枪,每人身上的枪眼数量不一,除了面门和咽喉要害之外,有些士兵的躯干部分只中了一枪,竟然也被打死了。
张存仁伸出手指,探进清军尸体的伤口里面一阵扣嗦,捏出一颗满是血污的铅弹,圆形的铅弹打透绵甲和身体后。略微有些变形,张存仁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又把那个清军尸体的绵甲解开,里外仔细检查。
“你们都过来看看吧。”张存仁仍然低着头,嘴里却叫着他的几个部将:“南贼的燧发枪果然厉害,离着四十步开外,绵甲竟然防不住。”
绵甲是这个年代最好的避弹衣,不能百分之百的防御铅弹的伤害,但可以抵消大部分冲击力,在绵甲里面贴身再穿两层丝绸内衣,一般距离中枪后只能伤到皮肉,把丝绸内衣往外轻轻一扯,就能把铅弹取出……但是,久经考验的绵甲却被燧发枪的铅弹轻yi打透,而且还深深钻进清军士兵的身体。
“去年湖广大战的时候,我就听说南贼有一种名叫燧发枪的新火铳,射程远,威力大,比咱们的鸟铳厉害多了。本官多方托人寻找,才找到一支折断的燧发枪,派人送往朝廷兵部后,如同石沉大海,半年多也没有回音。”
张存仁刺啦一声,从那个清军士兵的尸体上扯下一截衣襟,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唉……,太宗皇帝驾崩之后,朝廷里有见识的没剩下几个,朝廷大员拼命鼓吹八旗兵骑射无双,就是不愿再在火器上下功夫。哼哼,骑射无双,骑射无双,人家一排火枪大炮打过来,只凭骑射了得就能抵挡得住吗?”
这个话,更加没人敢接。
张存仁忠于皇太极,属于豪格一派,和权倾朝野的多尔衮是政敌,他在这里抨击朝政,其他的小鱼小虾谁敢插嘴。
“启禀军门,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吕杰俊又站出来请求发言,得到张存仁的许可后说道:“卑职以为,南贼以壕沟坚垒为依托,引诱我军强攻,八里堡就是一个陷阱,会把城中守军耗光的,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上饶知府吕杰俊“守土有责”,必须与上饶城共存亡,眼看城中清军越打越少,他宁可冒着得罪张存仁的风险,也要劝他收兵罢战。
幸好,张存仁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听他说得有理,并没有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