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不敢走正门,从小门进了杨家。
在杨家人眼中,上至主子,下至下人,她都是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向来不受重视,也无人关心她在何处。缈缈从小门进去,一路上倒是遇上了几个下人,那些下人只看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从前缈缈还会因为这些下人的态度而战战兢兢,担心会因为做错什么招惹别人不快,她每每都感觉到自己与杨家格格不入,而现在,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缈缈的屋子在后宅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杨家人对她并不重视,将她随意安置在后院里,甚至也不与夫人小姐住在一块儿。屋中倒是有两个伺候的下人,可那下人也惯会偷奸耍滑,这会儿缈缈回了屋子里,也并不见她们的人影。
从前在桐州时,她是家中独女,受爹娘宠爱,衣食无忧,家中上下都捧着她护着她。等爹娘去世之后,反到是尝尽了人间冷暖,到了杨家之后,连端茶送水的活计都得自己亲自来。
这会儿那两个丫鬟不在,反倒是方便了缈缈。
她打开箱笼,飞快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将重要东西都装进了包裹里,银票也贴身带着,剩下的东西来不及带走,她也只能忍痛割舍。
只是她运气不太好,提着包裹准备出门时,却撞见了气势汹汹赶回家里来的杨新立。
“表妹!”见着她,杨新立立刻快步走了过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愤怒:“你跑到哪里去了?!”
缈缈抓紧了包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强忍住了心中的惧意。
上辈子她的死与杨家所有人都有关系,可她的噩梦起始于杨新立,若不是杨新立设计,她也不会失了清白,人人唾弃。再后来,她在杨家饱受冷眼折磨,其中也有杨新立的一份。
缈缈还记得,自己哭着拿出信物时,素来温和的表哥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出嘲讽:“婚约?我怎么会娶一个失贞的人?若你清白尚在,我倒可以勉为其难收你做妾,可你与别人做出了这等丢脸的事情,闹得京城皆知,若是留下你,反倒是让我们杨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要是你还有自知之明,就应当收好此物,当做从未有过婚约之事。”
这回缈缈有自知之明,把东西收好了。
藏在绣花鞋里的脚趾头害怕地蜷缩起来,缈缈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杨新立有些不耐烦:“表妹,我在与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问你去哪了?你怎么不在酒楼里?”
“我……我回家了。”缈缈忍着颤抖,努力装出镇定的模样来,她说话慢吞吞的,努力想着借口:“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但是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表哥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就先回来了。”
她顿了顿,趁着杨新立质问之前,又飞快地问了一句:“表哥,你带我去酒楼,可你怎么不见了?”
杨新立张口,心中却有些发虚。
为何不见?还不是想要故意设计?
他正了正脸色,反过来问:“我还要问你,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我怎么也叫不醒,我去……去给你找大夫了。”
找大夫?分明是找人污了她的清白!
可缈缈也不敢质问,她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乖顺地应道:“是我给表哥添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
杨新立脸色稍缓,只是心中还有些奇怪。他分明在饭菜里下了药,寻常人吃了,就会昏迷不醒,就算是屋子也醒不过来,又在屋子里点了催|情的迷|香,那是他特地寻来的好东西,只要人在屋子里,就绝对跑不掉。可他的计划为什么没有成功?屋子里的人反而还变成了容将军?
杨新立问她:“你认不认识容将军?”
“容将军?那是谁?”缈缈没有听说过:“表哥也知道,我来京城没多久,谁也不认识。”
这倒是实话。
杨新立想:难道是他找来的是假药,才让计划失败了?
他上下看了缈缈一眼,男女有别,也不可能把人衣服扒了看清楚。只是他自信自己的计划周全,缈缈什么也不知道,又对他十分信任,不可能躲得过去。
他与这表妹相处不久,可却知道她的性子,胆小无比,若是遇着了事情,定会慌乱不已,尤其是失去清白的大事,可不会如现在这般镇定。
杨新立又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你拿着行李要去哪?”
缈缈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包袱抓得更紧,小声说:“表哥,我想回家了。”
“回家?”杨新立愣住,而后反应过来:“你是说,回桐州?”
缈缈轻轻点了点头。
她在心中叹气,为何自己动作不再快一些,说不定现在已经坐上了回桐州的马车。
“表妹在这里住得有什么不适?竟然要回桐州?”杨新立关心地道:“若是下人怠慢了你,你与我说,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们。”
缈缈咬着唇,摇了摇头。
“表哥家里很好,只是我……方才我睡着之后,梦见了我爹我娘。他们……他们在梦里头要我回桐州去。我爹娘的坟还在桐州,他们也许是想我了。”缈缈小声道:“这些日子受表哥照顾,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麻烦了这些日子,我也不敢再给你们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