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阵笠山上的丛林里。
埋伏在此的北条为昌透过浓雾,隐约能看见今川家的大军在几乎不设防的状态下,以行军队列走在狭窄的官道上。他到底是年轻气盛,已经好几次差点安耐不住要出击了。
“还不能打嘛……”北条为昌嘴上不停地抱怨着,双目死死地盯着北条氏康马印所在的地方。此役北条氏纲带着偏师留在了富士川旁围困太原雪斋,而将主力交给了北条氏康指挥。
在旁人眼里,这或许是北条氏纲在历练自己作为接班人的嫡子。但只有北条家的人知道,那仅仅是因为北条氏康更强罢了。哪怕只有22岁,他的军略却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和北条家里的一切宿将,在关东无人能出其右。在6年前他第一次上阵时,年仅16岁的他就把扇谷上杉家打得屁滚尿流。
正因如此,北条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信服北条氏康的指挥和判断,作为弟弟的北条为昌自然也是如此。北条氏康没有下令,哪怕憋死,他也不会动一根指头。
他扭头向西边看去,北条纲高埋伏的浜石山下,仍然有大量的今川军还未通过。他又扭头向东边看去,今川义元的前锋进展似乎也不是很快——不过雾太浓,他也看不清楚。按照原计划,只有等“今川军全部越过浜石山”、“今川军先锋抵达中尾山下”这两个条件都满足时,伏击才会发动。北条为昌不止一次地感慨,自己这兄长的胃口是真的大——居然敢定下一口气全歼今川家主力的计划。
“磨蹭死了,骏河佬,真的是慢啊……”北条为昌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看向了身后的青年,“你们骏河人一向都这么磨蹭吗?”
“不磨蹭的都死在花仓了。”青年咬牙切齿地低声答道。
北条为昌正想回应,却忽然被一缕缓缓升起的狼烟吸引了。他定睛看去,发现这正是今川义元马印所在之处燃起的狼烟信号。
“这是什么意思?”北条为昌向身后那个青年招呼道,“纲成,你看得懂吗?”
“是‘稍等’的意思。今川义元不知道是要放慢行军速度还是要原地休整一下,想告诉蒲原城,让他们再坚守一会儿。”名为北条纲成的青年冷冷地道。
他本姓福岛,是骏河花仓福岛家的嫡长子,也是那场浩劫里除了投降的福岛胜成一家以外唯一逃出的福岛家男丁。他在家臣的拼死掩护下逃过富士川,被北条家收留,拜领北条氏纲的赐字,改名为北条纲成,成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北条为昌的养子。复仇心切的他也不管这些年龄和辈分,只要能和今川军交战,他做什么都愿意。
“哈哈,可真是磨蹭。”北条为昌不耐烦地往身后的树干上依靠,翘着二郎腿就开始休息,“那就等呗,反正今天都要死,是早是晚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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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狼烟能奏效吗?”
早坂奈央看着自己刚刚召集辅兵们在浓雾里点燃的狼烟,有些不安地看向今川义元。
“能骗到一处伏兵算一处。他们估计各自埋伏在山林间,沟通不易,没办法及时共享情报。但我燃起的狼烟,每一处北条家的伏兵都看得到。”今川义元抽出折扇,扇了扇有些靠近自己的浓烟,随后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走吧,绕过前面的树林后,身后那几处伏兵在浓雾里就看不见咱们的动向了。今川家旗本听令,随我全速前进,渡过由比川,抢占由比平原上的最高点——本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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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六刻,今川旗本队渡过由比川,向着东北方向的本光山挺进。
本光山位于被群山包围的由比平原的最东端,东边1里地的位置就是最适宜伏击的中尾山。而在本光山北面不到1里地的位置,则是林香山,由比川就是从这里向西南流入由比平原的。林香山西边3里,则流淌着自北向南注入骏河湾的番古川。番古川汇入由比川的地方,由于水源丰富,滋养出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覆盖在两条河水的交叉点周围,被称为石切森林——石切森林大约在本光山西边4里、林香山西南6里的位置。
“北边的山上应该有无数眼睛在看着我们吧?”今川义元驻马于由比川畔,仿佛能隔着浓雾感受到无数北条军的视线,“部队先沿着官道向东走,装作在往中尾山去,迷惑敌人。到了本光山南边再垂直转向北,抢占本光山。”
“传令后军准备加速!我们先锋一上本光山,北条家估计就会反应过来他们的埋伏已经被发现了,战斗就会打响。如果他们那时还没有远离阵笠山并进入由比平原列阵的话,就会立刻被击溃。所有武士和足轻,在渡过由比川后就从辅兵手里取回自己的装备,自行披甲,做战斗准备。朝比奈备和冈部备追随我而来,濑名备和关口备趁着大雾先进入石切森林埋伏,三浦备、安倍备和鹈殿备尽快渡河。”
“快点!”今川义元招了招手,示意由比川几处桥梁和浅滩上渡河的士兵们加快速度,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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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