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或许是因为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赵曳雪站在窗边,手指冻得青白,透过半开的窗扇,她听见远处传来笙箫鼓乐之声,隐隐约约,一派热闹,于是更衬得此处凄清幽冷。
冷宫门庭寂静,有几只鸟雀敛翅落下,在斑驳的朱漆宫墙下啄食着草籽,不时发出零星的啾鸣,冷风从半开的窗扇溜进来,刀子一般的锋冷,吹得人心头微窒,赵曳雪忍不住小声咳嗽起来。
庭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很快,门被轻轻叩响了,如今这情形了,谁还会来这冷宫?
赵曳雪心头疑惑,去开了门,却见碧衫的宫婢站在门口,上上下下打量她,仿佛大松了一口气:“娘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她的贴身侍女玉茗,赵曳雪微讶:“你怎么来了?”
玉茗小声道:“奴婢实在不放心您,悄悄溜过来的。”
闻言,赵曳雪心中一暖,她想了想,道:“我在这里挺好,你还是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
玉茗却不答应,径自入了屋子,打量这清冷的宫殿,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惊道:“这里这么脏乱,灰都积了三尺厚,连个火盆也没有,娘娘还说挺好,骗奴婢的吧?”
她说着,便挽起袖子收拾起来,一边还催赵曳雪:“这里不干净,娘娘先出去吧,等奴婢给您收拾好了再进来。”
赵曳雪不动,反而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如今只是一介阶下囚,并不是你的主子了,也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事情。”
玉茗一愣,她的眼圈儿顿时红了,有些无措地道:“怎么、怎么就不需要呢,您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不等赵曳雪说话,她便抢着道:“当初奴婢被太后娘娘责罚,若不是您求情,奴婢早就没了性命,在奴婢心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都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的恩人,如今娘娘说这些话,是想让奴婢做一个无情无义,捧高踩低的小人吗?”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呜呜地哭着,似乎十分伤心难过,这让赵曳雪手足无措起来,她只好轻轻搂住婢女的肩膀,道:“我没有这样想,你别哭了。”
她拿了帕子给玉茗拭泪,玉茗语带哭腔:“奴婢自己擦。”
赵曳雪等她止了哭声,才轻叹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如今我落得这个地步,你来这里,恐怕会招来灾祸。”
玉茗闷闷地道:“奴婢会小心的。”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又开始继续打扫起屋子来,这里毕竟是冷宫,闲置了许久,到处都是尘埃蛛网,玉茗把窗打开了,催促赵曳雪去门外:“灰尘太多,怕呛着娘娘。”
赵曳雪便站在窗前,看她动作利索地忙里忙外,玉茗一边打扫,一边絮絮道:“奴婢听说这昭太子竟然在皇极殿摆宴,把御膳房的酒窖都给搬空了,一群大老粗凑在一起饮酒作乐,闹哄哄的,这些个北人就是没有规矩。”
闻言,赵曳雪也是微怔,皇极殿是梁国帝王上朝、与臣子商议国事的地方,平日里宫人路过都要放轻脚步,毕恭毕敬,没人敢在那里高声话语,更别说饮酒谈笑了。
玉茗只觉得昭国人没有规矩,而赵曳雪却明白,此事应当是北湛故意而为之的,在一个国家最为庄严肃穆的地方举办庆功宴,这是胜者对战败者的蔑视与羞辱。
她自言自语道:“倒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