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回城,附近又很偏僻,不凑巧的是还下起了雨,一行人只能就近寻了一户农家,给了些银钱,在此借住一宿。
这雨下得太过突然,秦欢那会正嫌马车上闷热,在四处探寻有没有可以借住的屋舍,没想到雨就倾泻而下。
即便兰香及时扶她上马车,也还是被淋湿了。
原本以为今日很快就会回去,根本没想到会住在外面,车上也没备着换洗的衣服,只能勉强拿棉帕擦了擦。
下马车时已是傍晚,城郊早晚要比城中冷些,外头又下着雨,秦欢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也还是被沈鹤之给听见了。
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就从头顶盖下来一件外袍,衣服很大,能将她整个人给包裹住,瞬间她的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清冽又好闻。
但他身上还有伤,他也会冷啊。
秦欢探出脑袋,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声舅舅。许是知道她喊他要说什么,沈鹤之已经大步的进了院子,便是她要拒绝也没办法了。
秦欢拢紧了身上的外袍,感觉到发冷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忍不住的抿着唇偷笑了两声。这人真是将她拿捏的死死的,就算是对她好,也是让她无法拒绝。
他们借住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家,二人看着很是和气面善,见他们进屋又是拿新被褥,又是拿吃的,站在屋中显得有些拘束。
“我们老两口就这个小院,只有隔壁一间空屋子,本来是儿子儿媳住的,但他们进城干活不在家,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东西都是干净的,还请相公和夫人不要嫌弃。”
隔壁的屋子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而且很多地方还贴着红色的囍字,应当是刚成亲没多久,秦欢看了眼,脸就止不住烧了起来。
再听到老太太的话,赶紧解释:“婆婆误会了,这是我舅舅,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老太太不信地抬眼在他们身上扫了扫,被她丈夫拉了拉,才改口:“是老婆子我眼花,见二位郎才女貌的格外相配,这才瞧错了,可只有一间屋子,恐怕不太方便。”
不等众人想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沈鹤之已经先一步道:“无妨,给她住,我在椅子上歇一歇便好,劳驾婆婆准备桶热水,她方才淋了雨。”
老太太满口答应着,和她老伴走开时,还在嘀咕,“怎么能不是一对呢?分明瞧着就是小夫妻的模样。”
秦欢没听见,但沈鹤之为她要水,又把屋子让给她住,让她有些愧疚,“要不还是我睡椅子上吧?下午我在马车上睡了好久,反正等夜深了便要出门,也睡不了多久。”
沈鹤之却不理她这样的胡话,微微屈膝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含笑着道:“床很大,阿妧若是真不舍得,我们可以一块住。”
刚正经没一会,又开始了,秦欢气鼓鼓地嘟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得美。”
“那阿妧就体谅体谅我这年老力衰之人,难得能在心上人面前献个殷勤,别再剥夺这个机会了。”
说完看见热水提进来了,就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蛋,起身出去了。
留下秦欢捂着被戳过的脸蛋,兀自脸红,什么心上人啊,好羞耻啊。
兰香扶着她进浴桶,她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水中,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她越是和沈鹤之相处,那颗快要枯死的心,就越是跳得飞快。
她根本就做不到像自己说得那般无所谓,她还是喜欢他。
怎么办?
兰香见她许久不从水里钻出来,担心的喊了声,秦欢才慢吞吞地钻出水面,白皙的肌肤被热气蒸地泛着可口的红色,饶是兰香身为个女子,瞧了都要心动。
在外面没有府上的条件,秦欢泡了会,把身上的寒气给洗去,便披着外衣出了浴桶,正好老太太为她拿来了干净的新衣。
“这是我儿媳的衣裳,都是新制的,她还没来得及穿,贵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先穿这个。”
“多谢婆婆,若非您借我们住,我们可就要露宿荒野了,又怎么会嫌弃呢,况且衣裳很好看。”
衣裳正好大小合适,虽然没有她以往的衣服华贵,但有股晒过太阳很舒服的味道,穿着暖暖的。
“贵人喜欢便好,老婆子煮了些饭菜,那位相公已经在等您了。”
秦欢闻言立即点头,跟着她去了另外间房,果然沈鹤之已经坐在桌边,还以为他定是不习惯和外人一道用膳,不想那位老爷子也坐在一旁,只是看着有些拘束。
见着她们两进屋,两人的脸上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饭菜确实简陋,也看不到什么荤菜,还有很多乡野可见的野菜,“若是二位用得不习惯,厨房还有些干粮。”
本来兰香要去厨房帮忙的,是秦欢说别给他们老两口添麻烦,他们天不亮就走,不要打乱了他们原有的生活。
老太太很健谈,她老伴就认真地听着她说,偶尔点点头,听到她说错话了,就赶紧拉住她,明明瞧着很普通,秦欢却觉得二人的感情格外的好。
“婆婆不用忙活了,我们吃得习惯,小的时候,我娘亲便也做这些菜。”
沈鹤之原本只是客气的举着筷子,实际没打算要吃,直到听见秦欢的话,才明显的愣了愣。
失忆时,他在桃花坞住了两年,那两年虽然没有宫内锦衣玉食,仆从众星捧月的享受,却是他过得最为自在的两年。
不用担心有人会在饭菜中动手脚,也不用应付不喜欢之人的假笑,可以放心大胆的笑,只是恢复记忆后,他不得不做回沈鹤之。
他有母亲的仇要报,他有周家人要保护,他只能选择性的将曾经那两年的过往,给统统遗忘。
直到秦欢出现,有她的地方,便有桃花源。
“舅舅,尝尝。”
沈鹤之回过神来,碗里已经多了个玉米饼,烤得两面金黄,看着便很有食欲。
同福在旁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家殿下是定然不会碰这等东西的,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不让小主子为难,就见沈鹤之已经鬼使神差的伸了筷子。
玉米饼入口时,沈鹤之才发觉,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甚至还挺香的。
后来还有什么野菜米糊糊等下了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同福看得是连连称奇,果真不愧是小主子,在她面前,殿下所有的底线都会改变。
明明是怎么看怎么不搭的一桌四人,倒是有种奇妙的和谐,让人不舍得去打扰。
等用完了晚膳,就该准备歇息了。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微凉的夜风带走了初夏的炎热,秦欢闭着眼躺在炕上,盖着喜庆的被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沈鹤之就在隔着几步远的堂屋,只是在同一个屋子里,她好像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低沉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