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猛地大口呼吸,赵肃问话也顾不得回答,以头抢地,连连磕头。地面上渐渐留下颜色愈来愈深的血迹。
赵肃手上把玩着那酒杯,冷冷的看了几眼侍女,平静的面容愈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先前脸上和熙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众人好像又看见当年赵肃拿着刀站在太后面前的模样。
叶夫人也算内宅里见多识广的妇人了,刚缓过来,立马就想上前去,说两句话,缓和一下场子。
叶老爷颤颤巍巍却又坚定的拉住了她,叶夫人皱着眉想甩开,被叶老爷拉到身后,叶老爷缓缓摇了摇头。
侍女一直在磕头,没有停下过。
赵肃从袖兜中拿出一方绣着金叶子的帕子,站在侍女面前。
从茶杯口,到茶杯底座,仔仔细细的将谢清迎的酒杯擦干净。然后将酒杯包裹在帕子中,一并放到了袖兜里。
脚步微微一转,赵肃抬眼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叶氏夫妇:“把这张桌子给我,可好?”
叶老爷微微一噎,堂堂秦王怎么会要他们一张桌子?
赵肃见叶老爷没有立马应声,语调一转:“怎么?叶老爷舍不得这张桌子?”
叶老爷搓着手:“哪有哪有,之后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对面的赵肃没有吭声,淡淡扫了一圈还在看热闹的众人。
之前欲语还休的气氛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即刻作鸟兽散,有几位甚至不敢回到席位上,没有跟主家行告别礼,直接就出门去。
谢清迎一直没有动静,赵肃把她从小桃身上接过来,出了叶府去。
侍女隐约听见众人声音都大了起来,才敢抬头看。
秦王已经不在了,侍女还保持原来双手交叠的姿态,半天缓不过神来:自己就这样从鬼门关回来了?
然而下一刻,带着刀的侍卫就跨进了叶府,向叶家主人略行一礼,两名侍卫拖起侍女的胳膊,就要带走。
被拖了几步,侍女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涕泪横流:“老爷!老爷!救我啊!我是无辜的!”她是仗着有后台,才敢接这活的。
叶老爷虽然听见了,但并不理睬。谄笑着,拿着酒杯就要递给叶夫人,面容上不难看出尴尬。叶夫人哪里理他,挣脱开叶老爷拉她的手,拿着酒杯就要同其他家主母说话。
叶老爷不甘心,拿着酒杯走了两步,跟上来,就听见叶夫人说:“这个侍女我可不知道,你赶紧松手!”叶老爷只好悻悻而归。
侍女看着眼前的场景,自知无望。垂下了刚刚挣扎着要往前扑的手,脑袋也没有精神的耸拉下去。
这次等待着她的,真的是地狱了。
侍卫们一前一后的抬着侍女,桌子,出了叶府。
马车上。
小桃口中焦急的喊着‘谢清迎!’‘谢清迎!’,已然失了分寸。她推了一把赵肃,声音颤抖:“你怎么不着急啊!”
一直低着头的赵肃抬起头来,看着谢清迎,缓缓伸开了手掌:“我不着急?哈。”
怎么可能不着急,即使这个局就是他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赵肃伸开的掌心,里面一片黏腻。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谢清迎。
没有给他安静思考的空间,赵肃的耳膜中贯穿着小桃几哇乱叫的声音。
赵肃咳了一声。
小桃满口:“小谢!”“谢清迎!”“你不要吓我啊!”
赵肃拍了拍手。
小桃仍然沉浸在妄图喊醒谢清迎的世界中。
赵肃在小桃的‘激烈’喊叫中艰难的插进话。
“别喊了,人没事,别喊了。”
小桃的睫毛上挂了泪珠,泫然欲泣。而赵肃只觉得:谢天谢地,她能停下来真是太好了。
赵肃开始原原本本的跟小桃讲。
“有一天晚上,我跟谢清迎在府里,听见一个下人说要毒害谢清迎。于是我当场就和谢清迎心生一计,我们决定不如就趁这次机会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小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赵肃接着说:“所以你也不用再继续声嘶力竭的喊谢清迎,她提前吃了我给她的假死药和解毒丸。所以这个酒水,不过是有一点晕而已。她没有什么事情。”
掌心的黏腻已消散去,赵肃又从袖兜把酒杯拿了出来。
小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肃,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就是那天,我在王府里看到连环画的那一天吧!”
赵素听不懂小桃的桃言桃语,就把眼睛闭了起来,手指一点一点描着酒杯的边缘,赵肃的心却像是掉到了无底洞。
他把谢清迎放在床上。
侍卫们把桌子抬了进来,赵肃望着那桌子,眼里风云莫测:“先放到廊上吧。”
小桃跟在赵肃身后,看赵肃一点点把事情安排好。末了,她想要拍拍赵肃的肩,赵肃却几下躲避开,小桃收回手,语气充满稚嫩:“搞得谁好像稀罕拍你似的!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守着小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