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里的赶路后,夜幕逐渐降临。
远山将最后一丝夕阳吞噬殆尽,如霜似的冷月轻悄悄的悬挂在枝头,将浸染着残霞的薄云映得犹如揉成一团的墨点儿,鲜有人烟的古道被衬得更是偏僻孤寂。
宋程指挥着其余的几名侍从找了一处靠着溪水的空地,打算自此安营扎寨,将就着睡一晚。
“大人,您先休息一番,小的先带几人去林子里狩几只猎物,再寻点草儿给马,好明日里赶路。”
“去罢。”宋止再一次换了药下了马车。
此番出行一切从简从精,宋止并没有带多少人,出去跟着宋程去狩猎的二人,此时空地上就剩了在四个方位警戒的四名侍从和在湖边架柴烧火的檀云。
他往溪边走去,就瞧见了坐在溪边默不作声地乐珂。
极其暗淡的月色打在她的身上,如披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显得整个人极为消瘦和孤苦。
宋止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往不远处的丛林走去。
“乐姑娘,您喝点水。”
“谢谢。”
檀云端了盏茶递给乐珂,又替她检查了眼脚上的绑带有无松掉。
随后,她抬眼看向接过茶却仍旧双目防空的乐珂,心里纳闷。
自从上午乐姑娘说去大人车厢有话要说后,再回来时,也不再说话和唱歌了,整个人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颓丧到不行,心事重重。
莫不是,乐姑娘向大人表明心迹被拒了?
檀云觉着,以乐姑娘如此率直不爱遮掩的性子,此事倒还真有可能。
“檀云,你先下去罢。”
就在檀云思绪不受控制的乱想时,向丛林走去的宋止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个用丝帕包住的物件。
“乐姑娘,给。”
乐珂被即将发生的凶险搅得心神不宁,望着眼前已半干枯的湖水发呆时,眼前突然横了一只手过来。
那只手的主人将手心的帕子摊开,里面躺着几枚鲜红欲滴,还沾着水珠的小野果子。
“赶路着急,也没为乐姑娘准备蜜饯果脯,想必你坐了这样久的车,此时应该是乏了没什么胃口,若是不嫌弃先吃点儿这个,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能让口齿留点别的味儿,也能开开胃好待会多吃点东西垫肚子。”
“你明知道我不是...”
回过神的乐珂仰头,在触及到宋止那双近在咫尺的眼时,剩下的抱怨忽然就息了声,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即便月色暗沉,这双眼却未被同化,仍旧泛着星光点点,温润澄澈,似安抚也似纵容。
“唉,宋止你怎么就这样固执呢,算了,也许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边城就有别的转机了也说不准。”
乐珂长叹了口气,嘟囔了两声,从宋止手心的丝帕中捻了颗果子塞进嘴里。
长时间缺失雨水的果子并不算甜,甚至还泛着丝丝酸意,却叫她忽然不那样焦躁了,大抵是这果子上透过帕子还沾上了些许松竹和书墨的香气。
“喏,最后一个给你。”
果子数量不多,乐珂三两口就吃得差不多了,待到她捡起最后一颗后,一直守在身旁默默不出声,安静等待着她吃完的宋止才将空了的帕子整齐叠好。
手没了丝帕的阻挡后尽数露了出来,几道被刮破的口子也一同露了出来,鲜红的血痕和白玉似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乐珂抬头望了眼不远处的丛林荆棘,瞬间便明白了宋止手中的伤从哪来。
她抿了抿唇,将指尖的最后一颗递到了宋止下颌不远的位置,示意他吃。
宋止愣了愣,长睫下敛,瞧着那颗果子。
“多谢乐姑娘。”
犹豫了几秒,宋止下巴往后退了点,才伸手去接那颗果子。
果子明明极小一颗,宋止却仍旧极有技巧一般,没有与乐珂的指尖相触。
看着空挡的指尖,乐珂这才察觉出点别的意味来。
宋止的恪守礼仪似乎已做到了极限,尽乎苛刻的地步。
她记得那日在寨子里,因危机解除后,脚上的剧痛顿时叫神经松懈的她抵抗不住昏了过去。
昏迷前,是宋止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乐珂的认知范围里,两个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亲密相拥了,肢体多多少少会意外触碰到一点儿。
但宋止没有,他极为有修养的用袖袍盖住自己的指节手心,仅用手腕以上的部分虚揽住她的肩膀处,穿过她腿弯的臂膀还是朝下的,将维护她清誉,不与她肢体接触做到了极致。
因此,哪怕那时她躺在宋止怀里,却能和宋止连一丝皮肤纹理的触碰都没有。
乐珂眼神古怪的扫视了自己全身上下一眼,旋即将目光投到宋止的脸上。
也就是说,她成了天选之女穿书了,却连她老公的一根小拇指头都没还没能碰到。
这合理吗?
乐珂默默缩回了指尖,环住自己的腿陷入沉思。
“乐姑娘可否有什么不吃的食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再次传来宋止温润如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