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镜说完胶水溅入眼睛和耳朵的处理办法,又拿谷良经手的螺母套病人介绍了一堆消防员的工作和破拆用具,说得许多男生下身一凉。
正巧刚经历过清里坊的爆炸,祁镜又强调了当时的三巨头联动,同时很顺滑地把话题移到了第三个病例的熊孩子身上。
如果是手指塞进小瓶,一般都是肥皂抹滑,然后打个旋转,拔出来不难。
可要是孩子直接把脑袋塞进玻璃缸或者超大的广口瓶,那就麻烦了。尤其是接下去要讨论的那个孩子,竟然硬生生地把脑袋塞进了一个瓶子里。
唯一庆幸的是,瓶口这儿不是密闭的,还能送氧气进去,至少保证了生命安全。
这种情况,急救医生到了现场不可能直接拔,先不论能不能拔出来,就算真的可行,周围家长们也不会同意。
讨论会到了这儿终于迎来了一波高潮。
祁镜非常严肃地站在讲台前,看着台下极为期待的学生和同僚:“接下去这个病例,嗯......其实严格意义上也算不上病例,因为真要出现了这个情况,先找的也是消防。作为急救员,有时候是为了协助消防破拆工作才到位的。”
说罢,他回身看了看写着的屏幕,脸上波澜不惊:“接下去是一张照片,我希望大家不要笑,讨论的时候也不要跑偏,毕竟我们是专业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就是这样,你越说不要笑,他们笑得越欢。
当照片出现的时候,没人还会记得祁镜刚才的要求,就连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肖万松和林振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恐怕全程能强忍着这份减压式喜悦的,也就只有台上的祁镜和台下生闷气的马立鸣了。
“好了,大家收敛点,现在你们是急救员,到了现场后,眼前的场面是这样的,笑得那么欢合适吗?”祁镜回身用激光笔点了点图,“快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做吧。”
“不是说交给消防员么?他们才是专业的吧。”
“消防员肯定是专业的。”祁镜笑着回道,“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破拆还是得征求医生们的意见。方法有很多种,哪种最安全还需要讨论讨论。”
因为整个会场里算上备用的和祁镜手里的,一共也就三个麦克风。让它们在台下兜兜转转太过麻烦,祁镜索性把这几个想要发表观点的学生和医生全请了上来。
谁知这一请,竟然玩出了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的感觉。
熊孩子可爱又可恨,一直都能给临床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欢乐”。现场能有这样火爆的场面,也确实达到了祁镜的预期,为之后的正题埋了伏笔。
首先出现的观点还是抹上润滑油,直接拽脑袋出来。
想什么就说什么是大学生的风格,没什么顾忌。不过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肯定会惹来许多非议,尤其是一些一线急救医生:“孩子年纪还小,脑袋比例明显要大得多,硬拽肯定不行。”
这儿被引入了一个“双顶径”的概念,倒是让学生学到了点产科儿科的知识。(1)
第一个病例林奕辰没猜中,第二个没插上话,这次她忍不住又站了出来,选了个颇为直接的办法,直接得让人头皮发麻:“从照片上瓶子的反光情况来判断,应该是个玻璃瓶,咱们可以直接把它砸了。”
“你这是司马光砸罐么......”
“虽然是个熊孩子,但他罪不至此。”
“这一榔头下去,这孩子恐怕脸都花了吧。”
“脸花是小事,万一巨大冲击带出的碎片直接划破颈动脉怎么办?”
“对,还有眼睛,这些才是大事!”
“你们想什么呢?”林奕辰马上解释道,“敲之前当然得用胶带缠上了,就算玻璃碎了也没关系,都被胶带粘着呢。”
有了这层防护,似乎确实像她说的一样,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不过,那些院前医生们还是有不同的观点:“同学有点想当然了啊。”
“是啊,市面上玻璃瓶罐用的一般是普通玻璃、耐高热玻璃和钢化玻璃。”一位医生用两个手掌模拟出了玻璃敲碎后的变化,“前两种敲碎会裂成大片的碎块,就算你粘了胶带,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会把切口带向孩子的脑袋。”
看着他做出的手势,众人马上意识到这么做的危险性。
“那钢化玻璃呢?”
“钢化玻璃一锤子下去就变成碎渣了,就算胶带粘性足够也只能粘住表面。玻璃中的细小碎渣可不会听你的话,还是会飞向孩子。”
这些话直接否定掉了林奕辰的想法。
不过女孩儿非常倔,拿过麦克风后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只不过做了一些改动:“照片里的罐子体积非常大,我觉得可以倒挂着从罐底开始敲,重力会让碎片往下飞。”
“哈?”
“这算哪门子解决办法?”
“别钻牛角尖啊,这么干孩子受得了吗?”
因为林奕辰的奇怪想法,讨论的方向也发生了一些偏移,还真有两个医生讨论了这种做法的可行性。
结果当然是全盘否定,因为不论是倒挂还是躺在床边垂下脑袋,巨大的玻璃罐都会因为重力封堵住脖子周围的供气区域。
“让家长提着呗。”林奕辰似乎还不愿意放弃,“再不行还能把氧气管伸进去。”
“用锤子还不如用破拆钳直接钳开瓶口来的干脆。”
“不是说裂开后的切口会划伤脖子么?”林奕辰问道,“钳子巨大的咬合力恐怕不比锤子轻吧。”
“可以用毛巾保护脖子。”
“那我这个也能保护。”
“眼睛呢?”
“大家都是暴力,你用钳子强行剪开的时候,也不知道会碎裂到什么程度,眼睛不还是会受伤么?”
两人据理力争,最后还是一旁一位学生结束了这场纷争。只不过他却成功地把争论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你们一个说砸,一个说钳碎,就不考虑考虑瓶子的感受吗?”
“......”
被这么一说,热闹场面一度陷入了冷静期。
不一会,他们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确实,这个瓶子也是处理中的难点。”
“对对对,可不能随意处理瓶子,万一是个古董呢?这一锤子下去可不是千八百块钱的事儿,有可能上万啊,我们可赔不起。”
“古董不至于,怕就怕是奢侈品牌。”
奢侈品牌......
众人又把目光放在了巨大屏幕中央占据了c位的玻璃罐,熊孩子竟然沦为了陪衬。其实玻璃罐看着就是个很普通的容器,平时估计就是用来放玩具和糖果的,怎么也看不出奢侈在哪儿。
“话可不能这么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奢侈品就在你我之间。”
“玻璃也有奢侈品吗?”
“当然有!莱俪、巴卡拉都是啊!”
“还真有啊,在一线工作真的难,到处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