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变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人存在。
仔细一看,还是个熟人。
“…………严、严胜先生?!”
“是我。”
一手拿着那支短笛,严胜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把如月变从自己身上提到旁边。
原本他是在睡觉的——在如月变离开后,没有血液供应的他依然不愿意食人为生,本能地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降低身体的消耗。
然后在不知是在哪一次醒来后,他忽然恢复了神智。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朋友和亲人早已长眠,唯有仇人还活在世间。
更加糟糕的是,因为没有血液(养分)的补充,他沉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说不准在哪次沉睡之后,就再也无法醒来。
(比起和鬼魂一样活着,这样说不定更好。)
最后一次合上眼之前,严胜这样想。
接着,他就被凭空出现的如月变给砸醒了。
确切的说,在如月变出现之前的几秒,他就已经从睡梦状态中脱离出来,彻底清醒则是在被前者砸中之后。
——正好就是如月变碰到那断成两截的笛子的时候。
对此,事情的另一个当事人依然还在混乱中。
(为什么严胜先生会出现在这里,是我没有回到大正吗?离开之前严胜先生明明是那样的状态,现在看起来却很清醒……而且那个断掉的笛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遇到的鬼是严胜先生,可笛子不是由缘一先生保存的吗?这到底是……)
“虽然有猜测过你的来历,但还真是想不到你竟然不属于我们的时代啊。”
结束如月变混乱思绪的,是严胜带着些感慨的话。
“……为什么、”
“衣服。”
严胜隔空点了点如月变的上身,后者的身上还是去往那个时代之前的穿着,鬼杀队的队服,以及颜色鲜艳款式奇特的外袍。
偶尔清醒的时候,严胜会选择去人类的居住地转转,惊叹于人类科技进化速度的同时,也不免会注意到衣着的变化,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发现了那身衣服的来源。
说来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当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严胜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疑虑,而是不可思议的安心。
——说不定还能够遇到他,说不定能再见面。
这成了促使他保持自我和理智并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明明内在还是人类,身体却变成了鬼,见不到阳光,不能和人共存,也不愿与鬼为伍,如同鬼魂一样飘荡在人间的暗面,孤独地度过了几百年,终于发现了再遇故人的可能。
“这么说,现在的时代是……大正?”或者大正之后。
严胜颔首,目光依然落在如月变身上:“如果我这次没有睡过太久,那么现在应该还是大正时期。”
“那就好……”被严胜一打岔,因为过多的疑问险些宕机的大脑也重新运转起来,比起自己的马甲险些被扒掉一层的危机,如月变更担心对方的事,于是他就问了。
他问,严胜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丝毫没有隐瞒,也不打算询问如月变能够回到过去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好说话,比几百年那种微妙的别扭性格好了太多。
一开始如月变还有些庆幸严胜没有被追问衣服的事,但在听完严胜的叙述后,他理解了严胜没有追问的原因。
比起原因,一个知晓他来历、了解他过去的朋友更加重要,那些不值一提的好奇心,完全比不上眼前的人。
(他一个人、一个人度过了这么多年……)
百感交集之下,如月变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头,忽得就脑子一瓢,对着严胜张口就问:“啊、那个,这么久没有吃东西的话,现在想吃吗?”
至于吃的内容,当然是他的血了。
这句话一出,显然让严胜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他默不作声地低头盯着如月变好一会,即使是粗神经如如月变,也意识到了危险。
如月变:“……”刚刚放我出来的那个空间呢,让我回去。
正当他快要撑不住脸上表情,打算丢下笛子和一肚子的疑问跑路的时候,严胜开口了:“……好。”
如月变:“?……???”
严胜言简意赅:“手。”
处于震惊状态的如月变下意识递了一只手上去,指尖被对方轻车熟路地含在嘴里,然后是微微一疼,他条件反射地屈伸了一下食指,指节的位置就被不轻不重地叼住了。粗糙而氵显润的舌头在破了口的指尖上来回,将上面溢出的血珠卷回主人的口腔。
一切看起来和战国时没什么区别。
(……不、不,等等,区别大了去了。)
如月变难得体会到了什么叫羞耻,就算想要无视咬住指节的牙齿,强行把手抽回来,手腕也因被对方牢牢扣住而动弹不得。
然后,当他进退两难动弹不得时,无意间对上了严胜的双眼。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如月变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欣赏够了少年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大脑空白的困窘模样,严胜轻哼一声,松开了扣住对方手腕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