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荣泰公主,当真不是个好性儿。美人江沁玥的话,原本就是已经将姿态放到了最抵,很是谦卑了。或许话说得并不尽美,但对于荣泰公主来说,她父皇后宫里的低位妃嫔而已,纵然江美人有何不妥,能过去也就过去了。
事实上,这世间哪个做女儿的,会对父亲的妾室指指点点呢?
若江美人遇到的是宫里其他几位帝姬,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偏生荣泰公主不同一般。
生母是中宫皇后,作为薛皇后的女儿,荣泰公主本能地排斥甚至是厌恶与她母后争宠的一切女人。珍贵妃那样的掌事宠妃,她纵然看不上但也知道不好轻易得罪。但,江美人又有什么呢?位份低,才进宫来,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的,圣宠也稀薄,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出气筒。荣泰公主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个耳光打在了江美人的脸上。
江美人自小柔弱,哪里禁得住呢?
惊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精心绣制的宫裙如荷叶般铺泻在地。
“殿下,您……”江美人柔嫩细白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两颗珠泪盈盈欲落,眼中既有愤怒又有羞恼。
机灵的宫人立刻捧着雪白的丝帕给荣泰公主擦手。荣泰公主昂着头,居高临下看着江美人,嗤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相比?小樱,告诉她,本宫是谁。”
名叫小樱的宫人上前,趾高气扬道:“好叫美人知道,咱们殿下,乃是本朝最为尊贵的嫡出公主。美人自谦,自是懂得规矩。只是这说话,还须谨小慎微,明白自己的身份才是。咱们殿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肩并谈的!”
“我……妾身份低微,可好歹,亦是服侍陛下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妾便有不是,也有宫中司仪嬷嬷教导。殿下不分青红皂白便与妾动手,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吗?”
“你敢与我提父皇?”荣泰公主怒极反笑,在江美人惊恐的目光中,伸出了戴着金护甲的手,抓住了她的下巴。
“啧啧,我说呢。”荣泰公主道,“原是这脸蛋生得不错。你以为,得了父皇一点子恩泽,便能在我跟前要强了?做梦吧你!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给点脸子,竟还得意起来了?”
本来就性子骄纵,这段日子又自觉吃了许多的委屈,荣泰公主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生,不管是安泰公主还是驸马家的临安侯府,眼下她还真是无可奈何。于是,满腔憋闷便都发泄在了江美人身上。无数嘲讽的,甚至有些恶毒的话都从荣泰公主鲜嫩的红唇中一一喷涌而出,叫江美人羞窘恼怒得粉面紫胀,委顿在地上半晌抬不起头来。
讥讽到了最后,荣泰公主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吩咐小樱:“去掌她的嘴。”
“殿下,这……”小樱犹豫了。横竖江美人不得宠,口头上讥讽几句倒是无妨。但真的动手……小樱偷眼看了看荣泰公主,实在没这个胆子。毕竟,万一江美人脸上身上的带上了伤痕,公主自是无事,她这个小小的宫人怕是要往慎刑司去走一遭儿了。
见她不肯上前,荣泰公主愈发恼了,“你怕什么?没用的东西!”
“朕看,你倒是很有用呐。”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荣泰公主吓了一跳。
转身看去,却是皇帝自假山后转出。他一袭绣龙常服,面色不大好。
只看皇帝脸色,荣泰公主心中便是一突,忙敛容垂首,乖巧恭敬地喊了一声“父皇”,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再没有往日在皇帝跟前的嬉皮笑脸。
孰料皇帝并没有如往日一样让她平身,视线却是落在了正低头饮泣的江美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