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夜里秦嬷嬷将姚贵人带回来,姚贵人跪在地上求饶,太后看到她那张破了相的脸,那一瞬间,突然什么念想都没了。
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人老了,念旧,心里头惦记着安乐,便被周崇和姚贵人捏住了软肋,硬生生地历了一劫。
如今,人是缓过来了,身子上落下的病却非一日就能好转,上了年纪,病来如山倒,星烟去看她的时候,太后还躺在床上。
“哀家不糊涂,知道是皇后在逼着哀家认清现实,这一逼,皇后倒是将哀家从那泥沼子里拉了出来。”太后躺在床上,星烟坐在她床边的圆凳上,抿着微笑,慢慢地听着她说,“倒是为难了皇上,先皇在世时,皇上就与哀家站在同一条战线,先皇走了之后,留了哀家和皇上两个孤儿寡母在世上,面对朝廷上一堆的烂摊子,哀家和皇上更是心意想通,什么事情都是直说,从不会有隐瞒,这回,皇上却是顾忌着哀家的身子撒了谎,看来哀家是真的老了。”
“哀家往后就落个清闲,后宫里的事,全靠皇后去操持吧,皇后的本事哀家也看到了,后宫交到皇后手上,哀家放心。”
星烟叫了太后一声母后,“都是母后教导的好。”
这一声母后,让太后颇有感触,头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儿子当真替她娶了个儿媳妇回来。
若是平常百姓,姑娘嫁过来,就能跟着儿子叫一声娘或是母亲,皇家不同,规矩多,礼数繁琐,没当上皇后,没到时候,母后二字,还没资格叫。
太后今日将后宫的权力正式交到了星烟手上,便是到了时候。
太后又多说了两句,“皇上的性子倔,认定了那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不被规矩所束缚,自个儿怎么高兴怎么来,从不在意众人的目光。”
星烟乖乖地听着。
皇上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太后说完皇上,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先皇。
“先皇则不同,凡事都喜欢循规蹈矩,在朝政上如此,在后宫亦是如此,三宫六院,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是设立了位置,就一定得找个女人填上,讲究雨露均沾。”太后对先皇的感情,实在是称不上好。
若是让她去回忆,如今脑子里也就只剩下一堆女人堆里的风浪,她还记得清楚。
太后厌倦了那样的日子,如今再经历了一个姚贵人,更是厌倦。
“上回皇上同哀家提过遣散后宫之事,哀家同意,等这次皇上剿了魏敦回来,就都遣散了吧,摆在那里都是些摆设不说,还不会让人省心,勾心斗角的日子哀家过了半辈子,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用皇后再去体会一把。”
星烟心头一热。
太后对她的好她岂能不知。
上回她染了风寒,太医查出来了她身子寒凉不易有孕,太后不但没有嫌弃她,还让秦嬷嬷将消息压了下来。
就算是普通百姓,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还是帝王之家,子嗣关系着江山社稷,岂非儿戏。
太后却是半点都没难为她。
没逼她,也从未在她面前询问过。
如今还要遣散后宫。
太后这是在护短。
太后说,“既然都成皇后了,往儿个就是一家人,大伙儿齐心合力将劲往一个方向使,再困难的坎儿,也能跨过去。”
星烟知道,太后这是在委婉地告诉她,龙嗣的事让她先别在意。
星烟心里感动,没当着太后的面落泪,出了福寿宫,眼泪就没忍住,好哭了一阵。哭过之后,内心又突然又强大了不少,如今撑着她成长起来的已经不再是仇恨,而是来自在意她的人,对她的关爱。
有的人是越挫越勇,有的人遇爱则刚。
星烟两者皆是。
半月后,当皇上告诉星烟,他要走了的时候,星烟内心比之前要坚强的多。
魏家的军队已经是攻了上来,堵在了秦淮河的对岸,赢家和魏家的这一场仗,终究要做个了断。
“朕将御林军留给你,还有席允,肖安,薛先生都会在,太后的身子朕也问过太医,比起之前大有好转,若有些事你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太后商量,后宫的那些女人朕早就不想留了,若是再敢来惹是生非,你拿出皇后的手段,该死的死,该走的走,别难为自个儿。”赢绍将她抱进怀里,细细同她交代。
他不想她再为了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操心。
“朕最多一个月就会赶回来,快的话只需半月,你别太担心,朕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朕的身边如今还有了皇后,朕更不会轻易去冒险。”
赢绍尽捡了好听的哄星烟,哄了大半夜,星烟才钻进他怀里,让他好好歇息。
“臣妾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