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白津寒说她唱歌好听后,谈青柠沉默了好一会儿。
“白津寒没想到你也是音痴。”她叹了口气。
大眼睛里涌现了几分失落,似乎是在为自己并没有能成功让他笑到而懊恼。
不过很快,那失落就被开心代替。
谈青柠立马将白津寒引为了知音,兴致勃勃地提出邀请,以后一起唱歌。
“好。”白津寒很快答应了。
谈青柠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你还在不高兴吗?”
白津寒神色淡淡:“没有。”
年纪小的时候确实很容易被身边的流言伤害,但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事实上,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似乎只是在意谈青柠的看法。
“对啊。当个屁放掉就好了。”谈青柠笑嘻嘻地说。
少女笑靥如花,明眸皓齿。嘴上说着不怎么雅观的字眼,却一点也不显得粗俗,只觉得俏皮。
白津寒看了她几秒,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吃肉吗?”
这件事,他从没有自己开口说过,可如果是谈青柠,他想自己是愿意说的。
“为什么?”谈青柠抬眼,目光有些好奇。
白津寒抿了抿唇,将事情简单告诉了她。
因为是谈青柠,这件事可以从白家的起家说起。
白津寒的爷爷白广萍当年是医学院的大才子,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十分受女同学的欢迎。
被君子风度所迷的人中,也包括了院长千金陆礼清。
陆礼清是典型的名门闺秀,温婉大方,比白广萍要小两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身为师兄妹的两人迅速坠入了爱河。
陆礼清的院长父亲虽然对白广萍的家境不甚满意,但他也非迂腐之人,见女儿着实心属白广萍,加上爱才之心,便允诺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两人早早完婚,生下了大儿子白舒杨,也就是白津寒的父亲。
结婚几年后,从医的白广萍渐渐不满足于现状,开始动起了做生意的心思。他脑子灵活,有技术,有口才,也有人脉,从医疗器械买卖发家,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依托身边朋友,尤其是岳父这边的人脉关系,白广萍在医疗业的生意越来越好,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与此同时,妻子陆礼清又相继生下了一儿一女。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琴瑟和鸣的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白广萍的野心不止于此。早年出国交流的经历让白广萍看到了国内在高端医疗市场的前景以及空缺。白广萍当机立断,拉来投资商和自己的公司一同组建了明仁医院,势要打造出国内顶级的高端医院。
医院的硬件设施很好处理,只要有钱就可以了。可对于医院来说,好医生才是根本。
在建院初期,妻子陆礼清一家对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陆父是国内著名医学院的院长,桃李满天下。为了女婿,陆院长不得不亲自出山。邀请来了自己的朋友和学生来明仁坐镇。
有了名医,明仁医院逐渐在业内打响了名声。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富人开始寻求高端高效的医疗服务。明仁医院凭靠良好的口碑和过瘾的实力牢牢把控住了这一块的市场蛋糕。
明仁医院所属的明仁集团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同时开拓了高端月子中心、高端疗养院、高端康复中心等一系列医疗相关产业,皆取得了成功。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明仁是大家生子养老的不二选择。
时常有人开玩笑,富人们一代又一代的生老病死全都掌握在明仁集团的手里。
白津寒出生时,白家的产业已经非常壮大且牢固了。
身为长孙,他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当然,他也没有令白家人失望。
白津寒从小就展现出了远高于同龄人的能力,他聪明、冷静、记忆力强、成绩优异。按照豪门之子的发展轨迹,他本应早早出国留学,回来继承家业。
然而,一场绑架将白家人的计划全部打乱。
对于当年那场绑架案,白津寒刻意地将它埋藏在心底不愿细想。但是,那场案件对他甚至对白家人留下的阴影却始终存在。
譬如,他被歹徒关在山里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他只有一点野果和野肉充饥。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肉,随便一煮一烤就丢给他,半生不熟的肉,血丝都在里面,腥味十足。从那以后,他再也闻不得肉味。
譬如,白母陈娆因为儿子被绑架的事受刺激过大,精神恍惚,时常出现幻听幻觉,总觉得有人要伤害自己的儿子。时间长了没有好转,白父白舒杨只好将妻子送到了明仁的康复中心慢慢调养。
再譬如,白津寒被救出来后照常上学,围绕在身边却是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害怕的、恐惧的、小心翼翼的、探究打量的……
他什么也没做,却一夜之间从云端坠落。从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奇异可怖的怪人。
这起绑架案在当时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歹徒被绳之以法后,绑架细节也被新闻透了出来。他被逼吃野肉的事情逐渐被传成了“吃人.肉”,加上妈妈的精神异常,他一下成了学校里的“卡西莫多”,人人避之不及。
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恶意来得直接坦率。纵然是“贵族学校”里的学生也不例外。因为不少家庭和白家有小圈子的交集,这些传闻反而多了些诡谲异闻的味道。那些耸人听闻的流言也因此显得“真实”了很多。
当时的白津寒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男生,对这些恶意远没有现在的接受能力。他抗争过,反对过,可是没用。
在学校,他要应付这些流言蜚语。
回到家,则要面对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幻听幻觉。她会抱着自己哭,自责没有照顾过他;也会时不时就叫儿子的名字,确认他还在家。
他疲惫,孤立,压抑。
渐渐地,他学会了用沉默应对一切,对所有的恶意闭口不言。
就像关掉了和外界沟通的窗口,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感。
白父一方面忙着自己的事业,另一方面对妻子的病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关注白津寒的状况。
把妻子送去康复中心很久后的一段时间,白父才渐渐察觉出儿子的不对劲。
那时候,白津寒读高中。
他读的是初高中一体的私立学校,伴随他的校园冷暴力已有几年的时间了。
白舒杨并不知道白津寒在学校的状况,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儿子越发地沉默和孤僻。
他提出带儿子去看精神科医生,可是被白津寒狠狠拒绝了。
当年绑架案回来,他已经去看过一次,从此再也不想踏进精神科的大门。
白津寒隐隐有感觉,自己应该是患了抑郁症。
不过无所谓,看不看医生的,也就这样。世界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有什么区别呢?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找一个地方自己去死了。反正早死晚死,人不得死吗?
也许冥冥中,上天也知道他的心思。在一次体检中,他被查出了良性脑瘤。
当得知检查结果的那一刻,白津寒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手术,对家人的规劝熟若无睹。
白舒杨对自己倔强的儿子毫无办法,他甚至想过对他进行强制手术。
但心理医生建议等一等,先换个环境试一试。
再后来,白舒杨小心翼翼地问他想要去江南的谈家还是国外。
对身边事无所谓的白津寒说了句“随便”便打发了父亲。
也许是出于地理位置的考量,白舒杨最终还是把人送来了谈家。
白广萍和谈页是医学院的同学。白家一直在医疗行业耕耘,而谈家则传承了学医救人的传统。这些年来,两家人一直陆陆续续地有来往。
前几年,明仁集团计划在江南这片建设明仁疗养院分院。白舒杨数次来这边考察,十分属意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