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晚。
萱草堂里,一只三脚的玉雕小香炉冒出袅袅的烟气,上好的檀香味散布在屋子中。老韩氏头上嘞着抹额,病病歪歪地靠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老夫人。”大红色猩猩毡的帘子打起来,一个容貌十分俏丽的丫鬟匆匆进来,轻声唤道。
老韩氏猛然睁开眼,霍然坐了起来,有些浑浊的眸子里透出亮色,“如何了?”
那丫鬟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子,只觉得如同被铁紧紧箍住了一般,疼的脸上一白,摇了摇头,“侯爷并没有在府上。奴婢说了许多好话,也没能到外书房去。”
从韩丽娘母女被赶了出去,凌妙就叫人看住了萱草堂,一应吃穿用度与往日一般无二,但萱草堂里的人想要出去,却是不能够。自那日起,不但大房的人一个不见,就连三房的人也不见过来。
老韩氏忧心韩丽娘母女两个,每每想起两个弱质女流孤单单住在外边,还不知要遭什么样的罪,便是心如刀绞,更将凌妙恨得牙根痒痒。
她本是侯府里的老封君,便是凌颂,也只有听从她的话的。顾氏,再如何是高门贵女,还不是同样要在她的手里过日子?她想要叫他们夫妻离心,便能叫凌颂数年不近那顾氏的身!
何时,那蠢如猪的顾氏母女两个,竟变得这般厉害了呢?
想起凌妙那小贱人面不改色叫人杖毙宋蓉蓉的狠厉,便是老韩氏,也不由得身上泛起寒意。
她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狰狞,这丫头,决不能留着了!
否则,这武定侯府中,迟早就要变成了顾氏他们的天下。到时候,更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更何况,若是她们掌了侯府,可怜的丽娘和蓉蓉,只怕就要被磋磨死!
原本,她想着蓉蓉在凌妙手中吃了不少的委屈,依着她的主意去将凌妙折磨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看来,却是不成了。凌妙那丫头自从落水一次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猴精猴精的。再不能留着!
“翡翠,你过来。”老韩氏示意那丫鬟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凑在她的耳边低低吩咐了几句,将纸包塞进了她的手中,末了挑着稀疏的眉毛问道,“听明白没有?”
那个叫做翡翠的丫鬟,娇花一般的脸上早就吓得惨白,抖着嘴唇,哆哆嗦嗦,“老夫人,这,这……”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老韩氏冷笑:“没用的玩意儿!你怕什么?”
她眯起眼,那凌妙,早就中了百日红。如今,她不过是想着要
老韩氏没好气地斥道:“你怕什么?
“她自然是怕死喽。”
老韩氏抬起松弛的眼皮,就看到了凌妙竟然笑意盈盈站在门口。
“你!”
老韩氏悚然而惊。
“你这个孽障!竟敢擅闯长辈住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赶明儿,该叫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知道,这侯府里的小姐,究竟是个怎么样不孝的人!”
这样的话,凌妙从小听了无数次。每每老韩氏这样说,往往就是顾氏母女们妥协的时候。毕竟,谁愿意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呢?
只可惜,她是不怕的。
老韩氏越是色厉内荏,她才越高兴。
“翡翠,你出去。”凌妙轻声道。
翡翠知道如今这侯府,真就是大太太的天下了。侯爷整日不着家,大爷和二小姐都在府中说一不二,哪怕大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老夫人被表姑太太和表姑娘气得病了,不能叫人多打搅,就连三太太那边儿都肯听信。
一边是宝塔尖儿,一边是真正的说一不二,翡翠咬了咬牙,心一横,跌跌撞撞就往外跑了。
“你,你要做什么?”老韩氏见凌妙缓步朝自己走过来,眼中闪过惊慌之色,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凌妙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老韩氏,眼睛里带着打量,半晌才笑了,清丽的容颜一刹那如同春花初绽,丽色无边。
只是这美丽的笑容看在老韩氏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瞧瞧祖母说的,您病着,孙女来侍疾,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呀。除了孝敬您,可还能做什么呢?”
她一边轻声细语,一边从花梨木大圆桌上执起了素瓷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鼻端闻了闻,只皱眉摇头,“这茶竟不是雨前的龙井?气味太轻,祖母哪里喝的惯?”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了,将里边清粉色的粉末倒进了茶杯,轻轻晃动,片刻间粉色全消,只剩下了颜色略重了些的清亮茶汤。
抬起眼帘,嫣然一笑,“祖母,请吃茶。”
老韩氏又气又怕,几乎就要晕过去,也不管正在装病了,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喊着:“来人,来人哪!”
凌妙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住,蹙起两道很是漂亮的眉毛,“祖母这是做什么?难道孙女还能害您不成?瞧瞧您这满头的汗。”
她的手,精准地按在了老韩氏的穴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