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相对,一时无声,倒是前屋里小松呜呜咽咽地走着,哭他家碎成残屑的木门。
那真是残屑啊,碎在风里洒在雪里。偏偏今日天气还算不错,白亮通透,衬地屋外覆雪又软又净,半埋着木屑,就像是雪里生出一地腐烂的污浊。
吴亥唇线往上一勾,笑得让燕燎一怔。
“世子,我可真是嫉妒你。”说完留下尚未回过味的燕燎,吴亥砰一声合上了这扇门。
燕燎:“……”
你嫉妒我什么?
莫名其妙。
禁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外倒着一头死透了的大野熊。禁卫又惊又悚,猜测这肯定是自家世子干出来的手笔。
抽着嘴角踏过一地破烂,进了屋拜见燕世子,禁卫道:“世子,山路已经疏通了,随时可以动身。”
燕燎嗯了一声,配好腰刀大氅,这就要走。
禁卫把两匹马牵出来,想了想问:“世子,有害…?”
“留给他吧。”
平日里也不知道吴亥都喜欢些什么,想要些什么,难得看他居然带着有害,就把这头狼崽子给他得了。
燕燎跨上赤兔,没有回头看药郎家的屋舍,只是看着眼前大片宽阔的连绵雪山,心想等冬雪解冻,一开春长出新翠来,又是一片崭新的美景。
漠北确实荒瘠穷苦,但战事平了,有安平美景,又何愁日子清苦?百姓只要肯勤勉,总是能好的。
但燕燎心中也有遗憾,他遗憾燕羽那臭小子太不争气,造了这么个反,生生打破了他的计划!
雪崩塌方的山路这几日被官兵挖出了一条道,勉强是能通行了,但还需继续修缮。
燕燎和禁卫到了塌方处,除了修路的官兵,还有一队禁卫骑马奔在雪泥里,刚好和燕燎在路口相遇。
领头的正是百里云霆,燕燎尚未封他个一官半职,只是把他暂时归进了自己的禁卫队。
但百里云霆并没有穿上禁卫队乌黑的队服,他照旧是一身灰扑扑的麻衣,胡茬布满脸庞,加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像个行尸走肉。
百里云霆见了燕燎也不像其他禁卫那样下马跪下行礼,只是跳下马,从身上摸出一封信笺,就这么直愣愣地递给燕燎。
燕燎身后的禁卫变了脸色,想要斥责这个无礼之徒,却被燕燎不动声色拦下了。
燕燎接过信笺打开一看,迅速扫完信上内容,骂道:“咸安那群狗东西,不急着立新皇,倒是急着派人来漠北…”
碾碎了信,燕燎沉声吩咐:“北境去人,把常山营传唤到王城外扎军,看来今年过年得让他们在王城脚下过了。”
燕燎刚在吴亥那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一听冀州快压不住了,咸安还派了人来?
好啊,来啊!
常山营是铁骑军,不同于上回从冀州借来的两千骑兵,铁骑军是重骑军。
重骑常山营人数统共只有一千,可就是这一千人,自燕燎建成打磨以来,屡战屡胜。铁马、锋枪,有踏碎冰河之勇,如同一把重铁利刃插在边境。
这是世子第一次把常山营从边关调走,禁卫心中一肃,立刻应下。
燕燎道:“速回王城。”
一干禁卫都跟着上了马。
除了世子调动常山营一事,他们心中还都有些忿忿。这个百里云霆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不跪世子?世子为何把这个目中无人之辈放在禁卫队里?
——
燕世子带着禁卫一走,药郎家的房间也就够用了。
药郎家前屋看起来是惨了些,但好的是有头死熊啊!
这就是战利品,一匹熊的价值那可不是一丁半点,熊皮可以剥下来卖了,熊胆可以入药,熊掌更是昂贵食材。这一头熊的价值够药郎家吃小半年了。
吴亥倒是没像燕燎那样立刻就走,他还住一晚,打算翌日一早再动身。
晚上吴亥搬回了之前住的那屋。
他把燕燎睡过的单子枕头全扯下来换了套新的,泡完药浴熄灯上床,睁着眼睛,恍然间就想到燕燎说他身上有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