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以为下官推她下水?”韩温目色冷淡地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女子,轻声反问她,“是么?”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了。”王翠莲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低头不敢再看韩温,连忙哆嗦地摇头否认。
萧婉:“你刚才距离河边明明有三尺远。”
这里地势稍微高一些,落下去地方池水比较深,得幸这附近柳树成荫,腐土蓬松,足印痕迹非常清晰。两道足迹重叠连续延伸到岸边,皆是脚跟对着池塘的方向,脚尖对着韩温所在的方向,并且在岸最边缘的位置,后足跟印记加深。
萧婉指着岸边的痕迹,继续解释道:“失足的话,该走到岸边不小心滑落下去才对。这痕迹明显是连续退步,身体后栽入水,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失足?”
萧婉还想补充一句,却听见韩温突然哈哈笑起来,有悖于他平常冷淡疏离之态,眉梢眼角悉堆着笑意,灿若朝阳。
萧婉立刻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再去确认一眼地上的足印痕迹,明明没错。身边的王翠莲在听到韩温的笑声之后,身体抖得更厉害,捂着脸啜泣不止。
萧婉自然就注意到王翠莲手背上有一条很明显的抓痕。她恍然反应过来,这一位应该就是吕若馨之前所说的王指挥使家的二女儿。
是了,还有一种可能会造成这种足迹,就是王翠莲故意让自己落水。萧婉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就给忽略了。因为在她看来,未婚女子为了刚见一面的男人就拼性命,是太不可思议的事儿了,连宫里女人都不这么玩儿。不过鉴于王家三个女儿为来参加宴席都能打起来,这种作践自己落水戏码,估计也能做出来。
韩温见萧婉已有所悟,欣然施礼:“多谢公主提醒下官,看来某人根本就不是失足落水。”
韩温冷冷地瞥向王翠莲。
王翠莲哆嗦得更厉害,狼狈地起身,羞臊地掩面而逃。在不远处的另一处树丛之后,孙芳芳见这光景,不敢再现身,赶紧悄悄撤了。
韩温悠然地挑起眉毛,故意眼里含笑看着萧婉。
“韩学士见死不救,有失德行。”萧婉本来不想说什么,但瞅韩温瞧她那得意的眼神,就忍不住想斥他一番。
“比偷窥如何?”韩温反问。
萧婉:“……”
她的狼牙棒呢!
好想揍他。
锦环生怕公主冲动,忙搀扶住萧婉,对韩温道:“婢子和公主刚才偶然路过这里。”
韩温淡笑着应承,看起来完全相信锦环的话,表情无懈可击。
分明在装假,说不定此刻还在心里偷偷嘲笑她。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差这一朝一夕。
萧婉甩起袖子,摆着公主架子走了。
韩温原地又笑了两声后,折返回到偏堂。
韩温想了下,才开口问董良策:“若有一女子,碰见你跟另一女子在一起,她反倒帮那个女子说话,恨不得抓你的错问罪,你说这是为何?”
“这不简单么,她一定跟那女人是一伙的。”董良策判断完,凑趣地问韩温,“又被女人给缠上了?大哥听兄弟一句劝,以后别一个人走,对你来说太危险。”
韩温无视董良策的话,继续问:“若这女子在此之前爱慕过你呢?”
“那一定是因爱生恨了,小心点。”董良策拍拍韩温的肩膀,聊表安慰。
想想公主那般骄傲高贵之人,几番受他冷遇,确实有可能因爱生恨。
韩温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如今他已得皇帝信任,可以传些恶言出去,减少麻烦,落得清净了。韩温脸色恢复平淡,和董良策一起去跟神武侯道别。
二人到的时候,齐修杰正慈祥笑着跟萧婉聊天,太子萧衍坐在一旁。
萧衍听说韩温要走,起身道:“正好我们也该走了,一起。”
韩温立刻抬眸看向萧婉。
“我还有话没跟师父说完,你们先走吧。”萧婉不乐意跟韩温同行。
“不着急,等你。”萧衍说罢,也不容萧婉拒绝,带着韩温和董良策先出去了。
萧婉想跟齐修杰讲了流民的事,忽听齐修杰先开口了。
“过几日老臣便携夫人启程回青州老家了,这神武侯的爵位也会让下去。此番与公主道别,今后怕是再没机会相见了。”
“师父要走?这么突然?”萧婉惊讶不已。
“禀明了陛下,便只家里人知道,不许他们外传,就怕大家张罗什么。安安静静地走就是,不好再添麻烦了。”
萧婉见齐修杰态度坚决,就点点头不再多言了。老人家为朝廷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是该好生养老。至于流民的事,萧婉决定不说了,总不能老人家要走还让他烦心。
齐修杰嘱咐萧婉不要轻视自己的能耐,多关心国事,多为父分忧。
“许多时候,朝臣直言劝谏并不好用,公主若在旁适时地帮忙说上一两句,反而有奇效。”
萧婉认真地应承,请齐修杰放心,她一定会竭尽所能。
从神武侯府告辞之后,萧婉乘车,与萧衍、韩温、董良策同行。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户部尚书府前,萧婉隔着窗纱,看见萧衍竟亲自下车送韩温。韩温倒是很有礼地谢恩了,但萧婉始终心里不舒服。
大哥什么样,萧婉最清楚不过。除非有求于人,否则才不会这样‘礼贤下士’。
回宫之后,萧婉就追问萧衍国库的情况,边境军情也统统都问了。
本来这些机密国事萧衍不该跟萧婉说,奈何他禁不住这丫头软磨硬泡。萧衍觉得自家亲妹妹看了也就看了,晓得保密就是。萧衍就把桌案让给她,指出几个折子让萧婉自己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