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宗景炎九年,农历九月十二日,夜,砣矶岛,大口地区北方。
“老四,你在这儿顶一下,某的肚子好痛,想是午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就先去茅房方便一下了!”民兵训练所所在小丘北方,战俘营地,一个看守突然捂着肚子开始呼痛,而他的同伴,另一名看守只是嗤笑了一声对方懒驴懒马屎尿多,便摇着头往哨位上走去,孰料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那个声称吃坏了肚子的看守非但没去简易茅房解决五谷轮回之事,反而趁着同伴不备,从腰间抽出解手短刀,一刀刺入了先前还在谈笑风生的同伴体内,与此同时,为了让后者不发出声音,惊动其他的守卫,这厮还伸出左手,死死但捂住了后者的嘴巴。可怜那个叫老四的旗军到死都不敢相信,与自己同吃同住了十余天,整天一副嬉皮笑脸没正行的同伴会突然对自己下狠手!然而,一切都晚了,后者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体格要比旗军老四强壮得多,只是右手手中的短刀狠狠的一旋,便把老四接下来的动作全部消弭于无形!很快,不断抽搐的老四就消停了下来,而看着自己怀中渐渐断气的同伴,暗杀者脸上并无半点的同情与怜悯,只是默默的取出一条红色的布条,牢牢的绑缚在了自己的左臂上。原来,这厮也是闻香教的内应,今日突然向看守队长请求调班,为的就是替闻香教暴民,叛军扫清前进路上的阻碍,好让那些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暴民,叛军们能够顺利突入关押战俘的劳工营!
“杀进去,所遇黑狗子皆杀无赦!”眼看哨楼上的看守已被自家的内应杀死,负责带头偷袭劳工营的前衙役,现闻香教左路将军孙五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了,只见这厮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就带着十余个持刀挺棒的闻香教信众冲了上来,而在他的对面,几个腰携竹鞭,正倚在一棵大树旁闲聊打屁的劳工营看守见此状况不禁大惊,刚想伸手去取身边的武器,却被旁边扑上来的凶鲨战俘死死抱住身体。于是下一刻,数柄腰刀,长矛便携着呼呼的破空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而剩下的黑衣看守一看情况不妙,赶忙抛开手中的竹鞭,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怒吼着迎了上来!
“乌鞑子,自己找把弓箭用,二子,你带兄弟们打前阵,赶紧去接应那些香教的混蛋!妈的,以有心算无心,十余个人打六七个人,这么长时间还没将人拿下,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软脚虾!”随手丢开已经死透的看守尸体,凶鲨四当家廖广福一改原本的胆小懦弱,正满脸凶残的抄起一把腰刀,带头冲向黑衣看守所在的地方,而在他的周围,海贼小头目二子单手接过同伴抛来的腰刀,同样一脸狰狞的冲向了最近的旗军守卫,至于海贼神射手乌达汉,这个脑后留着鼠尾小辫的女真壮汉,则是从闻香教教众手中抢过了一把明军弓箭手惯用的七力开元弓,“刷刷刷”几箭就把一群试图上来增援的赤阳步卒射退!只要有弓箭在手,这厮就有把握不让周围的黑衣兵卒靠近三十步的范围!而其他的战俘一看他们已经动了手,也纷纷鼓噪着冲向了看守,有一说一,这里的人,包括廖广福,二子,乌达汉在内,所有人都被看守的竹鞭鞭笞过,因此,这会儿见到有人带头,便都捡起地上的武器,开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起来!
然而,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有人不肯盲从他们!至少海贼小头目郭汝成就觉得整件事情透露着一种阴谋的味道,于是便带着几个后来才加入的海贼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躲了起来,而另一个待在原地的人却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因为那人正是大个子剑士,死灵术士万俟的随从,大个子剑士!这厮倒不是不想跟着海贼们去杀黑衣杂碎,而是他的脚昨天崴了,便是想提大刀去干赤阳的黑衣看守也有心无力,是以只能坐在地上徒呼奈何!然而,他很快就不懊恼了,因为当叛徒,海贼组成的联军击败劳工营看守,并尾随他们进入城镇中心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就当人数达到六十余人的联军疯狂涌入城镇中心内部的同时,他们身后的镶铁木门不知何故竟突然被人放下,下一刻,原本空无一人的堡墙上瞬间出现了众多全副武装的赤阳步卒,他们有的使用火铳,有的使用弓箭,更有甚者,还有的还推出了小炮,但无一例外的都将目标对准了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叛军,暴民们!
“完了,上当了!”人群中,同样身穿短褐的王清王天师见此状况,哪还不清楚,自家这是中了计,被人请君入瓮了,然而知道归知道,往日里总是在信众们面前吹嘘自家法术如何如何了得,智谋如何如何不凡的闻香教传头这会儿却拿不出半点的办法来应对!相反,面对赤阳守备部队黑洞洞的枪口,炮口,这厮居然露出了不堪的一面,生怕枪子铳弹轰爆自己的天师老爷非但没有带头冲向左右两边的马道,上堡墙驱逐居高临下,准备用火器射击己方的赤阳兵卒,反而命令所有的青壮将自己紧紧的护在垓心!可笑这厮以为,自己只要躲入人群中,就能躲过火铳,小炮的攒射,进而保下自家的身家性命。可后者接下来的射击,却让他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所有人听某号令,对准暴民,罪囚,一发齐射!”堡墙上,管队郑南生一挥手中红色令旗,数十名头戴铁笠盔,身着红色紧身胖袄的赤阳步卒立即举起了自己的燧发枪,并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堡垒小广场上目瞪口呆的暴民,战俘,再一挥手中黑色令旗,瞬间,数十道橘黄色的火光带着浓浓的硝烟冲出了熟铁卷制的枪管,接下来才听到燧发枪齐射的轰鸣声!下一刻,场中措手不及的暴民,战俘们就被炙热的铅弹撂到了四五人,而其他人一看情况不妙,纷纷拖着手中的兵器呼喊着开始往四处奔逃,他们要找一些掩护来躲避守军的铅弹!当然了,也有一些被铅弹威力吓住的愚夫愚妇竟然待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而他们的这种举动,反倒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守军见一些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便把攻击目标放在了还在东奔西跑,负隅顽抗的暴民,战俘身上!这些只受过短暂培训的赤阳旗军因为居高临下的原因,可以在各自甲长,哨长的指挥下从容装弹,发射!是以,一时间小广场四周枪声不绝于耳,木屑石块乱飞,王清的闻香教教众,以廖广福为首的战俘被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他们没想到黑衣军手中的火铳能够连绵不断的发射,故而只能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或躲在木房檐下躲避如蝗般飞来的炙热铅弹!
“四爷,不行啊,点子扎手,咱们要是不想个辙把那些铳手打掉,弟兄们今天就都得交待在这里了……”伸手抓过一块硕大的木板,并将其遮挡在廖广福的脑袋上,海贼小头目二子望着堡墙上弥漫的白烟,一双三角眼里满是森冷的杀意,别人害怕火铳手打放火铳,他却是怡然不惧,这厮甚至认为硝烟是自己最好的帮手,因为硝烟若是浓厚到一定程度,就会挡住守军的视线,而借着这个空档,自己就有机会纠集起一票身形灵活的兄弟通过马道,冲上堡墙与那些火铳手肉搏!但赤阳带队军官,总旗郑南生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在一阵微风吹拂开浓烟过后,一干战俘,暴民们惊讶的发现,堡墙马道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队长枪兵,一队全副武装,手持丈长铁枪的长枪兵!他们不仅守住了上城必经之路,还在红黑小旗的指挥下,结成严整的阵型,缓缓向小广场挤压过来!
“咚,咚,咚……”就当暴-乱份子你推我搡,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寨墙上的军鼓被人用力的敲响了!而这富有节奏的鼓声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一般逼得暴民,战俘们猬集起来,向着看似更安全的地方悄然退去!然而,赤阳的城镇中心就是个七十米乘四十米的中小型建筑,再退又能退到那里去,只是区区十几二十步,四五十个暴民,战俘就靠近了另一边的堡墙,而那上面同样有荷枪实弹的赤阳火铳手,以及能够致他们于死地的炙热铅弹!是以人群就在一处新立起木板房旁边停住了脚步!
“廖大当家,不成咱们还还是投降算了……”闻香教传头王清看了看南北两堵堡墙之间不足百米的距离,在小厮玉烟儿的搀扶下,用一种恳切的语气向自己盟友,凶鲨四当家廖广福提出了投降的请求,这厮只是个惯于卖弄嘴皮,迷惑愚夫愚妇的乡村土棍,神汉,又何曾见过今日这等阵仗,是以心中已然萌生了退意,但他没注意自家盟友的脸上此刻已经悄然涌现出一丝不耐与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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