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十八年冬月十四,大皇子妃齐氏于太极宫谨芳所诞下一子,是为皇长孙。
齐氏发动的时候是在半夜,邵循睡的熟,根本没有听见动静,到了第二天皇帝都去上朝了,才有人来传了消息,说大皇子已经在生产了,德妃已经守了一夜太后那边也听说了,估计也要往谨芳所去。
邵循吓了一跳,赶忙穿上衣裳,以她的身份倒也不是非去凑这个热闹不可,只是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邵循怎么也要去陪着她一道才是。
结果齐氏生这孩子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总体上还是顺的,并没有撞上难产之类的倒霉事,就在这天下午顺利生下了皇长孙。
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德妃的眼睛都要笑的看不见了,接过襁褓怎么看都不够,要不是太后也在,恐怕还舍不得放手。
那男婴被传到太后手中,邵循便也借光看了两眼。
只见不过前臂长的新生儿浑身红通通的,齐氏胎里把他养的不错,生的健壮,也很有劲儿的小模样,身上的褶皱也不算多,紧闭着的眼皮很长,应该能长一双大眼睛。
太后见邵循也在向自己怀里看,便笑着道:“你要不要抱抱?”
邵循能看见德妃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前倾了一下。
她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便摇头道:“我可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看上去软绵绵的,我可不敢……”
太后得了曾孙,心情畅快的很,“你现在躲懒,早晚有让你抱个够的时候,看看还能推给谁。”
邵循睁大了眼睛,接着悄悄拽了拽太后的衣角。
太后一愣,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德妃的笑意已经不如方才明显了,她这才才自知失言,平时也就罢了,今天是德妃的好日子,太后也不欲在这时候给她添堵。
便忙转移话题道:“不过小孩子是娇嫩些,你就仔细看看就是了……瞧这生的多招人爱呀。”
这孩子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头蹭了蹭襁褓,也不哭,只是小嘴咂吧了一下,看上去确实十分可爱。
邵循有点愣怔——这个在她记忆中没有出生的孩子,竟然本该这样健康可爱。
她的那个梦,原来也不止救了自己。
这样想着,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这孩子,看上去就是会有福气的样子。”
德妃原本一直盯着邵循,怕她对自己的孙子做什么,但是听了这句话却也高兴,当即带着隐隐得意道:“这倒是不假,从他娘怀上他就从没吃过什么苦,能吃能睡,要不怎么把这小子养的这么壮实……瞧这小胳膊小腿壮。”
邵循看着孩子点头:“在娘胎里乖巧,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很稳重呢?”
德妃一想自己儿子跟齐氏的性格,深深觉得这孩子无论随谁都不可能稳重了,八成得要皮得断腿。
太后上了年纪,不一会儿就觉得手酸,便将皇孙交还给了德妃,最后叮嘱道:“仔细些照料,也让齐氏好生将养,月子最轻忽不得。”
等德妃应了,太后就带着邵循回了宁寿宫。
刚坐在了榻上,太后就说:“怎么样,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孩子讨人喜欢吧?”
这话一出口,邵循就知道接下来老太太要说什么,一边替她将茶斟上,一边无奈道:“您别哄我,他们不哭闹的时候是可爱,但是小孩子又怎么能真正乖巧,等大一点怕是屋顶都能闹得掀开。”
太后“啧”了一声:“你还是个孩子心性,等真当了母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看看这么多当了娘的女人,有几个嫌弃孩子闹的。”
邵循犹豫道:“……您前几天不是还抱怨陛下小时候调皮么?”
太后噎了一下,强自辩解道:“那是皇帝太出格,让人管都管不住,这怪得了谁。”
邵循便禁不住笑道:“那我要是生得比陛下还调皮百倍,管不住的时候就送到您宫里,看您还怎么说。”
太后一听这话,倒真有点犯怵,但是转头看一眼邵循,便又重新放下心来:“那不能够,要是能有你一分文静懂事,我就保管受得住。”
这话虽然不是刻意的,但是确实也扎扎实实地夸了邵循,她便笑着行了个礼:“那就谢娘娘夸奖了。”
惹得太后也是一阵笑。
不过邵循又回忆起了方才齐氏那痛苦的嘶喊,便又不自觉的有些凝重,太后察觉道,便问:“怎么了?”
邵循踟蹰了一下,轻声问:“方才大皇子妃叫的那么惨烈,生孩子究竟有多疼呢?”
这下即使是太后,也不能夸口说生孩子不疼了,她顿了顿:“女人都要过这一遭的,只要怀孕的时候保养好了,生产时再忍一忍,等孩子生下来,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邵循听了这话,静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道:“我娘就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去的……”
太后一怔,接着把邵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孩子,都说女人生产是道鬼门关,我们能做的只有平时小心些,尽量降低风险而已,但也不说所有人运气都这般不好的。”
“我知道,这种事情是看天意的,”邵循其实是想到自幼丧母的事,有些伤感,倒也没有真的害怕,听到太后一个劲儿的安慰,便笑了笑,轻声道:“瞧我,连影儿都没有的事,竟这样杞人忧天起来……您可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