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家的规矩特别多。
一人一桌,不得同席,入席的时候要向主家行礼,要保持安静,要着正装,要打扮得体,要克制守礼,不能过渡饮酒,不能大声喧哗,不能随意走动。
真的好不耐烦这些规矩啊,津岛修治在表面上维持乖顺,出于看热闹的心态也没有告诉她津岛家的规矩。他错开禅院弥音半身,随她一起跨入白墙黑瓦,丹楹刻桷的会客厅。
高跟鞋落地的韵律感和木屐完全不一样,束高的马尾随着脚步在空中晃荡,禅院弥音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眼神或探究或震惊,极大地愉悦了津岛修治,而被视线注视的人愣了一会:“都看我做什么?”
她扭头小声询问津岛修治:“是我迟到了,还是我穿得不好看?”
“没有啦,弥音姐姐穿什么都很好看。”
“唔,确实。”
她拉着津岛修治往更深处走去,会客厅里仅剩唯二的位置就在最高位旁边,因此需要穿过大半个场地。走到一半禅院弥音还小声地与津岛修治咬耳朵,问他津岛家的家主是谁,她有一些和十年前有关的问题要问他。
不过津岛修治没来得及回答,在他们距离位置没两步时,禅院弥音听见有人说话:“真没规矩。”
禅院弥音停下来,微微瞪大眼睛,一手指着自己:“你在……说我?”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陌生声音也陌生,还不依不饶:“对,说的就是你──穿得脏兮兮就闯进我们家,墙也砸了,人也吓得够呛,弄得一片混乱不说现在还,还穿得这么不伦不类,禅院家的人怎么会派你这种粗鲁放荡的女人来我们家……你还欺负我儿子!”
“哦,哦。”禅院弥音无辜地眨了眨眼,选择性回答,“你说得对,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抱歉抱歉,我去修好,其实我很擅长体力活的,或者你想要钱?”禅院弥音腼腆地笑笑,从随身手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哎呀当时是有点误会嘛,对不起,不要在意啦。”
“你要用钱羞辱我?!”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看上去好像更生气了。
禅院弥音不解地回头,小声询问道,“这人谁啊?”
“他就是我大哥。”津岛修治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
但从长相很难看出津岛修治和他大哥的血缘联系,禅院弥音皱了皱眉,在她小声和津岛修治说话的时候男人觉得受到更深的冒犯,言辞愈发激烈:“我才看不上你的几个臭钱!真不知道你学的什么规矩,禅院家怎么教出你这种傲慢低劣,”
男人上下打量她的衣服:“还穿着放荡的女人,还没进门就跟上不得台面的孩子走得近,哈,果然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没有恐惧不代表感受不到冒犯,禅院弥音深呼一口气,转过头二次确认:“我好想揍他,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津岛修治低下头掩饰一闪而过的厌恶,扯扯她的衣摆,低声:“法律意义上确实是的啦。”
禅院弥音盯着男人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怎么同一个爹生出来的居然是两个不同品种,这人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自由职业者随身必定携带武器,禅院弥音仔细感受靴子内部的匕首形状,想了想,忍住真的动手揍人的冲动。
五千万,这可是活生生的五千万。
要、忍、耐。
但光受气也是不可能的,禅院弥音突然把声音放到最大,好让会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修治,就是你哥哥的儿子把你推水里还骂你扫把星,还说是你让他爸爸当不上继承人的?”
她故意回头向男人身后的小胖墩招招手,“嗨,是你啊,又见面啦,刚刚我们还在修治院子前见过的,你当时玩得可开心了没想到现在还告家长啊,想起来了吗?”
“千年传承的禅院都没你们规矩大。”她翻了个白眼,“你们怎么比禅院一族的人还磨叽呢?”
身后的津岛修治噗嗤一下笑出来,抓住她的力道紧了紧,禅院弥音一听更加趾高气扬,看着对面的脸色慢慢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
眼见着争吵单方面逐渐升级,未免好好的宴席变成演武场,坐在上首的津岛家主终于忍不住开口:“吵什么,客人还在呢,规矩都忘了吗?”
津岛家主已经年逾六十,如今眉头紧锁怒瞪几人,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瞳孔也已染上岁月的浑浊。仅从表情难以看出他的想法。
还没等禅院弥音开口问,津岛修治就已经揪着她的衣角解惑:“这是我父亲,弥音姐姐联姻的对象,没办法呢,家中还单身的成年男性就只有我父亲了。”
“哇哦。”
她瞪大了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手在自己和家主之间来来回回地比划:“可是我不喜欢老男人呢,尤其是比我大这么多的男人。”
谁会高兴自己的结婚对象(伪)是一个未曾谋面,年龄可以当她爹的人啊,要不是甚一哥早早告诉她联姻是假的,她现在就可以扛刀冲进禅院家了。
安排联姻的禅院果然都是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