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必本人亲自到场?直接由叶月君转达不就好了。将自己暴露在曜州委实多此一举。
“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说这话的竟是施无弃。他方才与叶月君攀谈,难道就没听她提起这件事?或者是演的?羿昭辰暂时无法判断。这番话虽令人意外,但人们又凭什么相信?她有什么目的?
“在下应该没有听错吧。”
唐鸩站起身,双手互叩置在身前,语气带着别样的关切。
“您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瑶光卿的头衔,就这样沉重,令您情愿放弃生命吗?”
霜月君不合时宜地笑了。
“嗤……到底是年轻人,竟指点起活了数百年的老东西来。”
“不如说让走无常来教人生的意义,确实有点讽刺的意味。”
九方泽的发言意外地引起一旁水无君的不满。
“在你眼中,走无常对待生死的态度,又是什么模样呢?”
“与我无关。”
“确与你无关。”
隔着围巾,如月君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抱歉了孩子,让你看到这般不体面的一幕。”卯月君对他说,“他们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这些。你也很年轻,但,很聪明。”
而如月君的沉默终于截止到了这一刻。当然,也是他最后的话语。
“不。我只是觉得很无聊。快结束吧。”
在场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起瑶光卿的发言和行为。大部分人觉得她在自说自话,即便在彼此眼中,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在自说自话。
朽月君抬手指着她。这动作看上去并不礼貌,可她话里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难不成真的活够了?我竟然有点理解你。虽然这些年,我与你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不过……于你而言,确乎是活了太久。你和百骸主很不一样,各方面都是。你刚才的话,无异于自杀的宣言。除非你找到了另外的方法——不需要心脏,也能活下去的方法。”
说罢,朽月君将抬起的手按到自己的左胸。她的指甲很长,很尖,她又是那样用力,像是要隔着衣料把里面跳动的器官生挖出来。
“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我啊,是真的非常想找个机会,与您共饮一杯。”
殷红的语气那般真挚。只是不知道,同样的话,她曾对多少人说过。不过凭曲罗生的经验判断,她的确想对这位初次见面的年长女性有更深的了解。且不管她究竟活了多久,她看起来又有多少岁呢。是而立之人,还是已过不惑之年?
她那好像对一切都感到微微厌烦的态度,掩盖了太多本能从外表观察的信息。
法器琉璃心,是瑶光卿的心脏。这件事,对在场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新闻。但不论听多少次,又思考多久,还是会对这样的说法感到惊讶。若谁能抛却不必要的矜持与礼貌,让她剖开皮肉证明给大家看这样的话,也不是说不出口。
装还是要装的。天气再热也得穿衣服,这就是独属于人类的矜持与礼貌。且十分必要。
“很抱歉,我还是想问为什么。若您不便说,施某也绝不强求。”
“那就不必说了。”瑶光卿是这样回应的,“很快,我就会放弃瑶光卿的身份。那时,我的去向,我的选择,乃至我的生死,都不应是诸位该关注的问题。”
施无弃靠回椅背,支起脸的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愿我们不必再见,我一面之缘的,兄弟姐妹。”
说罢,她转过身,以来时的姿态去了。没有摆手,没有回头,只有同入场一致的步调,和与步调一致的、规律的、清脆的叩击声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