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他与田红璐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截止到现在也才半个月,可这并不影响,他把田红璐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
生在魔道治下的昭阳县,对从小喜爱舞文弄墨、心性善良的侯玉端来说,是非常不幸的,在这种环境下,他就如同一个异类,一个不受所有人待见的异类。
这种情况,自从两年前那个从小就支持他追求自己喜好、鼓励他读书写字的父亲被杀之后,变得愈发严重。
二十岁的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哪怕是父亲死后,他除了协助大哥操持族务之外,其余时间大多都躲在房中读书。
兄长和姐姐的关心爱护,自然也能温暖一下他,可那是亲情,亲情固然是第一位,可也打消不了他对友情的渴望。
半个月前,一袭红裙的田红璐,第一次趴在院墙上看着他读书写字,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那一幕至今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她不像昭阳县其他人一样,看到自己读书写字,会露出嘲讽的表情,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自己是异类,她还会问自己读的什么书,写的什么字,与自己讲述许多许多关于白鹿书院的事。
从那一刻起,只比他小了两岁的田红璐,就像是一盏明灯照进了他的生活。
侯玉端得知山岳剑宗今夜来攻打昭阳的那一刻,就知道田红璐只是一枚用来提供借口的棋子了。
既然是棋子,那就意味着随时都会被抛弃!
他亲自将田红璐送到两州界碑之处;不惜暴露实力,为她挡住卢元昊;得知田红璐想要回昭阳时,拦住不让她回来。
他做的这一切,说到底,不单单是为了保护她,同时也为了保护自己这二十年来,收获的第一份友情。
被拓跋荒抓住的时候,侯玉端想了不少,他猜测田红璐会被“死亡”,田立侬和田法正为了坐视攻打昭阳的借口,肯定不会认他。
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田法正居然直接出手杀人……
他永远忘不掉,田红璐第一次对自己说起白鹿书院,言语间满是对兄长的崇敬与爱戴,说田法正是一个如何正直如何优秀的人。
谈及三年前,田法正被大儒纪衍之收入书院时,更是与有荣焉,一张小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
话语间,田法正俨然是一位完美无缺的兄长。
越是想起这些,侯玉端就越是明白,田红璐为什么临死前会有这么强烈的怨愤,为什么……死不瞑目!
侯玉端抬头,看着依旧在闭目沉思的田法正,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白鹿书院培养出来的,心中顿感无比讽刺。
“儒门有云,孝悌为人之本,为了坐实一个攻城的借口,血肉至亲,你也能下得去手,这就是儒门正宗、白鹿书院的真传,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一直紧闭双目的田法正,听到这句话,顿时睁开了眼睛,刚刚哪怕是杀了田红璐,他都连一丝忏悔的神色都没有,可听到侯玉端嘲讽白鹿书院这一刻,他瞳孔中的杀机,瞬间浓郁到了极致。
“身处昭阳这等藏污纳垢之所,能知道两句先圣箴言,你也算难得,只是胆敢在我面前妄谈儒门、非议书院,是谁借你的胆子……”